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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天生的占有欲,或多或少,起码我自己是逃不开。

    至于最终的结果,就像忽然断掉的线,没有翅膀的我追不上脱线的风筝。她彻底没跟我联系,甚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她的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角色,就像个戴面具的小丑,正常表演之后,观众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唯一知道的是他的表演很有趣,而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身上压根没有什么别人无法舍弃的东西,或许一时会有人喜欢,会有人觉得亲近,但是,当事情出现意外的时候,就会跟脆弱的枯叶一样,看似完整,其实轻轻一捏就会破碎殆尽。

    我没有能力挽回,就像我在最狂妄的年纪,忽然失去了最亲近的人,除了疯狂地在自杀跟活下去的念头之间挣扎,满心满念地全是仇恨愤怒,就是天天夜夜地呆在墙边喝酒,跟人打架,满大街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好像期待路上的哪一辆车突然失灵,把自己也给带走似的。

    然后有一天,我姐说要走了,我留不住她,就跑到图书馆里,跑到便利店、餐馆里,一边读书一边打零工。在那两年里,自小到大因为长相、天赋、能力而骄傲的我,第一次感到卑微是什么滋味,因为弄坏电动车而被老板骂,扣了一个月的工资,因为没有拿对正确的调料,受到顾客刻薄的辱骂······我把曾经的自己给藏起来了,想着要隐忍,要努力自己照顾自己,要赚足够多的钱,要在姐姐回韩国的那一天,开着最好的车,穿着最贵的衣服,买最漂亮的花去接她,然后跟她说,我可以照顾她,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和那个根本没感情的丈夫离婚,别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

    可是,允儿姐,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那个家伙故意辱骂我姐的时候打了他,两罪并罚,我被开除了,两年的努力,在那一天,全部化作东水。如果不是我早就在生和死之间挣扎过,我说不定那会真地会去跳汉江,一了百了算了·······不过,即使没做傻事,可我也完全丢了目标,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做什么,最终跟着小时候的哥哥浑浑噩噩地去了D社,纯粹为了混口饭吃,在那里工作。

    至于后来,就是遇到我努那,遇到泰妍姐,遇到允儿姐你。可能是转运了吧,身边忽然多出这么多关心自己的姐姐,又有成为pd这个梦想职业的机会,物质上,乐天百货那个广告案让我头一次宽裕了一回,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赖,随便想得广告案就有不错的价值。

    我慢慢从那个狭小卑微的自己里脱身出来。

    在海边遇到那位姐姐,意外发生了那种事,得到的却是半交往的提议。我的心态有些失衡了,觉得我可以得到自己喜欢的姐姐,所以用了欺骗的手段和泰妍姐展开半交往的关系······然后,一切都直落而下了。

    暧昧的关系给中止,狂妄的苗头给掐灭,天真的幻想给破碎,受到落选通知的那会,我简直想抱着我努那一块哭才好,但我终究没那么做,好像是给打击的太多了,我居然还笑着安慰她,给她听唱片里的曲子,然后看她睡着了,给她盖好被子,帮她关好门。至于泰妍姐,恩,泰妍姐······”

    姜直灿揉了揉眼睛,嘴角露出自嘲的笑,与林允儿说:“允儿姐,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东西还没问你呢,是不是听烦了?毕竟讲得都不是什么好事,太让人难受了。”

    “没,以后你要是不开心,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说,我不介意陪你掉两滴眼泪。”林允儿抽抽鼻子,想起那天在车里望见的雨,故意开玩笑地说,随后想了想,她问,“你想问我的,是不是我为什么和你亲近的原因?”

    姜直灿点头,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眸,认真地凝视,等待她的答案。

    “在我告诉你答案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和我亲近,做我可以依靠的弟弟?”林允儿抿抿嘴,并不立刻回答,而是看着他,反问道。

    “当然。”

    “为什么?”

    姜直灿沉吟,眼里浮现一丝伤感,随后轻声说:“我姐姐,亲姐姐,她比我只矮五公分,在我上高中以前,她都比我高。后来好不容易我比她高了,可她却穿起了高跟鞋,依旧比我高。我记得那会看过一本书,里面说哥哥可以比妹妹矮,因为年纪上的沉稳,还是可以给妹妹带来安全感,但是弟弟,一定要比姐姐高,不然,是没有办法守护姐姐的。

    我很相信这句话,所以我一直很讨厌我姐穿高跟鞋,而且我姐在大学里有自主创业,穿高跟鞋,就代表她要忙于工作上的事,这些事往往在假日里处理。偏偏我那时候很黏我姐,不喜欢连假日也见不到她,所以出于这两方面原因,我有一回偷偷把她的高跟鞋全给扔了。恩,我很坏吧,那会的我就这样,从来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我姐当然很生气,但没骂我也没打我,其实她也打不过我,骂人也没我厉害。她就一个人关房间里哭,哭啊哭,喊她吃饭也不出来,每天例行的洗澡也不去洗,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累了睡,睡醒了就看书,怎么都不肯理我。我被我姐这幅样子吓到了,跟她道歉,她不肯接受,我和她说帮她找回来,她也不理我。

    那天晚上我去了扔掉高跟鞋的小巷子,装着高跟鞋的袋子已经不见了。我没能找回来。我姐更加伤心,说她攒了好久的钱,才新买了一双jimmychoo的高跟鞋,还没穿两回就被我扔掉了,简直恨透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把自己零用钱全给她,又跑去把好朋友的钱全借来,可是不够,完全不够,我跑去打工,结果没几天就吃不了苦,最终不了了之,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把那双高跟鞋还给她。”

    姜直灿盘腿坐在草地上,手指在青草上来回抚弄。

    “知道么允儿姐,听泰妍姐说你因为我的挖苦,把自己买的昂贵的高跟皮靴丢了,我心里就在想,林允儿,这个大我两岁的女人,这个因为我被打了,会和亲近的妹妹发火的女生,这个轻易就相信我,站在我这边的姐姐,这辈子,都会是我姜直灿最亲近的一个姐姐。恩,绝对,永远都会是最亲近的姐姐!”

    “哈哈,真的,小贤呢?”林允儿笑着问。

    “都是。”姜直灿翻翻手掌,意为手心手背都是肉。

    “恩,那我是手心还是手背?”林允儿追问。

    “这个······”姜直灿答不出来了,眼睛往边上看去。

    “哼,我肯定没小贤好。”林允儿自己下了定论,“不然你也不会和我说你那个姐姐的事,问我喜欢和你亲近的原因。你是担心哪一天,我跟她一样,或许是失恋啊,或许是家里原因啊,又或许是工作上、朋友上的原因,然后一不小心,跟你这个不作防备的弟弟发生点意外,再转身,就翻脸不认你了,是么?”

    林允儿盯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姜直灿沉默少顷,摇头道:“不是。”

    “恩?”林允儿讶然。

    “发生那种意外,是双方面的,我和那位姐姐······经过这些日子,我大概想明白了,是心里的那种孤独感,才会让我俩变得亲近,也才会发生那种事。她在不被家人理解的职业道路上越走越窄,而我,从父母、姐姐相继离开以后,就一直孤独,即使后来遇到我努那,可很多东西,是没法和她言说的,譬如我和她说我曾经尝试过好多次自杀,要是让她知道了,不得疯了才怪。

    至于允儿姐你,我询问你和我亲近的原因,不是出于那种意外的担心,而是我害怕,哪一天,我犯了什么错或是触及到允儿姐你的底线,而惹你不开心,要与我不来往的时候,我能有一个敲破坚冰的钥匙,可以重新挽回你,让你原谅我······允儿姐,因为我,真的没法再承受,亲近的人,离我而去或与我说拒绝,发生断掉联系之类的事。”

    林允儿闻言默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呵,允儿姐,你别这么忧愁地看着我,其实我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的,就是如果知道你跟我亲近的原因,那我可以多往那方面表现嘛,比如说有人喜欢自己的弟弟善良,有人喜欢勤奋的品质,有人喜欢看对方笑起来的样子。允儿姐,你呢,觉得我哪方面好?”

    姜直灿抬眼看着她,在她小鹿般灵气的眸子里凝望自己笑着的倒影。

    “恩······怎么说呢,有好多方面的啊,如果你去问小贤,那小贤肯定可以说出一大堆的,比如她以前就提过,说你默不作声地帮她付了账单,第二天又给她准备了苹果,还说她喜欢你帮她拍照的模样,并且把她拍得很漂亮。

    至于我的话,其实我挺喜欢和你拌嘴的,虽然没你厉害,但很有趣,即使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火大。还有,像你自己提到的,笑起来的样子,你就挺好看啊,而且小贤是我最好的姐妹,你是她最亲近的弟弟,我喜欢你,和你亲近,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林允儿笑嘻嘻地反问,姜直灿却是面色沉静地看着她,感到苦闷。

    “允儿姐,你这是在敷衍我,对吧?”

    林允儿不笑了,蹙着眉头仔细凝视姜直灿好久,然后她一字一顿地摇头说:“不是,刚说的都是原因,只是有些东西,现在没法告诉你。直灿,你只要知道,对于你,就算以后我再生你的气,也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我和小贤一样,是不会抛弃你的,绝对、不会!”

    姜直灿把头低了下去,随后眼前出现一个精美的鞋盒。

    “我自己挑的你送的礼物,帮我穿上吧?”林允儿浅笑着说,眼神清澈而动人。

    姜直灿没拒绝,将鞋盒打开,随即意外地发现里面装着的居然不是高跟鞋,而是一双紫色暗纹的漂亮慢跑鞋,他不禁疑惑地看向林允儿,林允儿眨眨眼,笑着说高跟鞋太多了,不论是赞助的还是自己买的,不缺这么一双,反倒是慢跑鞋,从来没有买过这么贵的,自己舍不得,所以特意买了这么一双慢跑鞋,很有意义。

    姜直灿闻言没做评价,低头帮林允儿把鞋带穿完整,又把里面的装垫物取出来,随即起身蹲到林允儿身前,看着她被高跟鞋衬得极漂亮的白嫩脚丫,忽地顿住了。

    “快点呀!”林允儿小声催促。

    “可是,允儿姐你没穿袜子。”他推诿道。

    “没关系的,不穿袜子反而更舒服呢!”林允儿摇晃着脑袋,肩头的头发一飘一荡。

    姜直灿犹豫一下,伸手抓住林允儿的脚踝,开始给她脱下高跟鞋。夜有些凉,林允儿的皮肤也是凉凉的,高跟鞋很顺畅地被脱下。姜直灿拿起慢跑鞋仔细地给她穿上,随后抬头看着她,询问是他绑鞋带还是林允儿自己来。

    “当然是你咯,工作要做全套的!”林允儿理所当然地说。

    姜直灿把头又低下,有些生疏地给林允儿绑上鞋带。

    “怎么样,好看吧?”林允儿把脚抬起,伸直双腿,扭头看着姜直灿问。

    “恩,好看。”姜直灿露出笑,确实很好看。

    “不生气了?”林允儿歪着脑袋盯着他,嘴角带着笑。

    “本来就没生气,只是有些郁闷,我跟允儿姐你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可是,允儿姐你却什么也不肯和我说,把秘密全藏在自己心里。”

    “哈哈,wuli直灿这是在跟我撒娇么?”林允儿笑着起身揽住他的肩,随后拉着他往别的地方走去。

    “允儿姐,还不回去么?”注意到林允儿是带着他往校园更深处走去,而不是往外走去,姜直灿不禁疑问道。

    “干嘛这么早回家,我才刚换上慢跑鞋呢,先去操场跑一圈,试试感觉再说!”

    林允儿一脸笑意,很是兴奋地蹦蹦跳跳。

    “其实,最讨厌高跟鞋什么的了,虽然真的很漂亮,但是,经常在舞台上穿着高跟跳舞,那种感觉,有时候真的是想这辈子都不要穿高跟鞋了。所以直灿,谢谢你啊,很好的礼物!”

    “允儿姐,这是你自己挑的。”

    “那有什么关系,你付的钱呀!”

    姜直灿不再争辩,落在她的身后,望着她走在校园路间,穿过高大的梧桐树,奔向不远处的宽阔操场,像是一尾游入大海的快活的鱼儿,他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轻笑,随即抬头望向天空,月亮尚未上山,星星却高高挂起,不是纯色的,但依旧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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