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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到了吗,皇帝要开棺。”手一抖,鱼食撒了满塘,引得金红的游鱼全部凑过来。在鱼群翻滚抢食带动的水声里,徐轻容终于抬起头,看了温虞一眼,“陛下或许只是冲动一说。娘娘走了,他心底其实比谁都难过。”温虞冷冷道“如果不是那个秦嬷嬷亲自拦着,他当场就要亲自去了,我可看不出他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徐轻容纳罕起来,“那你找我又有何用?”“以前他就只在意她的想法,现在,唯一能说得动他的人走了,有她为他铺路,权势尽归于手,前朝无人能劝,后宫也是他亲自捏着,我有什么办法阻止他。”温虞有些气急败坏“所以就这么看着他发疯,去打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连最后一点安宁和体面都不留给她?”徐轻容这才松口,“那么你说说,你有什么计划。”“原来你刚刚是在试探,以为我要算计你?”温虞恍然,想起自己从前总与她们作对,她提防自己也是正常的,而且现下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只能咽下苦果,咬牙道“那个小呆子指望不上,后宫品级最大的就是我们俩,明天你与我一起求见,劝说他收回那句话。如果他执意要那样做……他不是不许我们殉葬吗,我们就自己寻死。”“我找你一起,是因为他恐怕不会在意我的性命。温家已经被处置了,我没有被牵连,不过是因为娘娘把四方玉玺托付给我转交,让他不知道如何对付我,索性眼不见为净而已。”“所以,到时候,你只需做戏,我出性命,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了。”徐轻容好一会才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似乎注意到这句有歧义,她又补充,“你以前不会用这种法子,你总是会在暗处观察布置一切……”这次却要走到台前,用这样粗劣的法子威胁。温虞苦笑道“我只是想让她得到她应有的尊重,就在这个时间安安心心离开。”“都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争的机会都没有,现下皇帝对她还有情意和愧疚,谁能保证未来会如何?”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她的父亲就是这样,母亲没走多久,很快续娶了填房。“他太专情,所以对不在乎的人更无情,当初能为了皇后说出要遣散后宫的话,谁知道他未来会不会想把她从陵寝里移出来,给其他女人让路?破坏葬礼这个头不能开。”徐轻容沉默了一会,“好,我与你一起去。”“不过,你的计划不可行。恐怕还会适得其反。”温虞“为什么。”“你们提出要殉葬时,他是什么反应?”“他非常恼怒,没有同意,可能是又想起娘娘了,才搁置了殉葬的事情,突然说要开棺。”温虞回忆道。“那就是了,”徐轻容道,“我过去读到过一个事,说是前朝一位侍郎,他的政敌状告他不孝,明明自己做了官却不赡养老父。这位侍郎只好向圣上陈述自己的难处。”“原来,他自小就极少见到父亲,是祖母将他拉扯大,每次见面,父亲也都将他视作无物,后来他做了官,要接父亲享福,老先生依旧不认他这个儿子。”“圣上便问他与父亲有何仇怨,侍郎道,他的父母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只是生下他后,母亲便撒手人寰,他的父亲看到他便会想起发妻,心中难以释怀,不愿也不敢再见这个孩子。”“我那时候只觉得奇怪,心说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看来,不过是人世无常,大家都还未做故事中的人,才能说不感情用事而已。或许在他的眼里,殉葬是轻贱了她换来的性命,这才叫他受到了刺激。如果再提死,恐怕会让他做出更难预料的事情。”温虞颔首“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徐轻容深吸一口气,摇头,“这是你擅长的事情,我只适合听取计划,帮忙多考虑一层,给一些建议。”温虞瞬间明白了。过去,惠妃和皇后就是这样商量事情的。只是现在,总是很有主意的人不在了,所以她们要自己去面对那个孤家寡人。安静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温虞不甘心道“胁迫不成,我们就只能请求他了。”这是叛军出现后,温虞才认清的一个现实。女人们会在后院和后宅相斗,归根结底是男人漠不关心,在温家时,不论她那些姨娘们如何算计,全都是为了讨好依附她的父亲,他自然乐见其成。就像是放着一群玩物,任由她们内部相争。因为不在乎,因为知道她们即使争到的东西也是他们施予的,而他们也随时可以把那份宠爱收回,真遇上外界的风雨,她们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皇帝和那些人或许不一样,因为他一开始就不想收留他们,也无意看一群人在他的后院争夺本来就没有的圣眷,现在他唯一在乎的人走了,他才看见了他们这些“遗物”。而遗物就是用来提醒一个人念旧的。当天下午,温虞和徐轻容直接求见。不知道是因为妃位,还是因为与皇后的牵扯最多,她们没有等太久,路公公就回话放行了。屋内被日照晒得有点热,却没有放冰山,只有滴漏作响。他没有说话,垂着头看折子,似乎她们不存在一样。“陛下。”温虞身份特殊,有些话不适合说,徐轻容想着先说开场白,结果刚抬头,便被坐在那里的人吓了一跳。亲自送走初晴后,她从此闭门抄经,不再见任何人,这是她从叛乱后第一次见到皇帝。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沉静,面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双眼收敛了全部锋芒,隔离了世间的全部悲欢,如同受人供奉参拜的神像一样,因为听到她的声音,坐在堆满奏折的桌案后垂眼看过来,目光满是悲悯岑寂,令人捉摸不透。被这样的眼神震慑,徐轻容脑中一片空白,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时候,路公公飞快跑了进来,惊慌道。“陛下,不好了,庄妃她,她把娘娘的棺木偷走了!”那座神像顿时土崩瓦解,连脸上最后那点血色也全部褪去,顾不上传驾,疾步往外走。终于从这个意料外的发展里回过神,温虞她们急忙跟上,匆匆赶到庄言言的宫内时,就见李桢面沉如水站在人群中,院内已经跪了一地,连蒹葭宫的宫人都在这里。他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死死盯着那方棺木,一字一顿道“还给我。”像是在说“你们把她还给我”一样。胆子小的宫人已经觳觫起来。魏公公连忙出现,劝哄庄言言先和自己将棺木抬回去,一切都有话好说。庄言言用力摇头,对他道“我不许,娘娘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打扰她睡觉了。”直到现在,宫中的人也不愿称呼先后,庄言言说出了这种孩子气的话,却反过来戳破了所有人刻意维持的假象。听到这里,满地的人都低噎或痛哭起来。皇后殉葬后,因为玉玺下落不明,两位皇叔忙着... -->>
“你听到了吗,皇帝要开棺。”手一抖,鱼食撒了满塘,引得金红的游鱼全部凑过来。在鱼群翻滚抢食带动的水声里,徐轻容终于抬起头,看了温虞一眼,“陛下或许只是冲动一说。娘娘走了,他心底其实比谁都难过。”温虞冷冷道“如果不是那个秦嬷嬷亲自拦着,他当场就要亲自去了,我可看不出他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徐轻容纳罕起来,“那你找我又有何用?”“以前他就只在意她的想法,现在,唯一能说得动他的人走了,有她为他铺路,权势尽归于手,前朝无人能劝,后宫也是他亲自捏着,我有什么办法阻止他。”温虞有些气急败坏“所以就这么看着他发疯,去打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连最后一点安宁和体面都不留给她?”徐轻容这才松口,“那么你说说,你有什么计划。”“原来你刚刚是在试探,以为我要算计你?”温虞恍然,想起自己从前总与她们作对,她提防自己也是正常的,而且现下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只能咽下苦果,咬牙道“那个小呆子指望不上,后宫品级最大的就是我们俩,明天你与我一起求见,劝说他收回那句话。如果他执意要那样做……他不是不许我们殉葬吗,我们就自己寻死。”“我找你一起,是因为他恐怕不会在意我的性命。温家已经被处置了,我没有被牵连,不过是因为娘娘把四方玉玺托付给我转交,让他不知道如何对付我,索性眼不见为净而已。”“所以,到时候,你只需做戏,我出性命,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了。”徐轻容好一会才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似乎注意到这句有歧义,她又补充,“你以前不会用这种法子,你总是会在暗处观察布置一切……”这次却要走到台前,用这样粗劣的法子威胁。温虞苦笑道“我只是想让她得到她应有的尊重,就在这个时间安安心心离开。”“都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争的机会都没有,现下皇帝对她还有情意和愧疚,谁能保证未来会如何?”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她的父亲就是这样,母亲没走多久,很快续娶了填房。“他太专情,所以对不在乎的人更无情,当初能为了皇后说出要遣散后宫的话,谁知道他未来会不会想把她从陵寝里移出来,给其他女人让路?破坏葬礼这个头不能开。”徐轻容沉默了一会,“好,我与你一起去。”“不过,你的计划不可行。恐怕还会适得其反。”温虞“为什么。”“你们提出要殉葬时,他是什么反应?”“他非常恼怒,没有同意,可能是又想起娘娘了,才搁置了殉葬的事情,突然说要开棺。”温虞回忆道。“那就是了,”徐轻容道,“我过去读到过一个事,说是前朝一位侍郎,他的政敌状告他不孝,明明自己做了官却不赡养老父。这位侍郎只好向圣上陈述自己的难处。”“原来,他自小就极少见到父亲,是祖母将他拉扯大,每次见面,父亲也都将他视作无物,后来他做了官,要接父亲享福,老先生依旧不认他这个儿子。”“圣上便问他与父亲有何仇怨,侍郎道,他的父母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只是生下他后,母亲便撒手人寰,他的父亲看到他便会想起发妻,心中难以释怀,不愿也不敢再见这个孩子。”“我那时候只觉得奇怪,心说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看来,不过是人世无常,大家都还未做故事中的人,才能说不感情用事而已。或许在他的眼里,殉葬是轻贱了她换来的性命,这才叫他受到了刺激。如果再提死,恐怕会让他做出更难预料的事情。”温虞颔首“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徐轻容深吸一口气,摇头,“这是你擅长的事情,我只适合听取计划,帮忙多考虑一层,给一些建议。”温虞瞬间明白了。过去,惠妃和皇后就是这样商量事情的。只是现在,总是很有主意的人不在了,所以她们要自己去面对那个孤家寡人。安静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温虞不甘心道“胁迫不成,我们就只能请求他了。”这是叛军出现后,温虞才认清的一个现实。女人们会在后院和后宅相斗,归根结底是男人漠不关心,在温家时,不论她那些姨娘们如何算计,全都是为了讨好依附她的父亲,他自然乐见其成。就像是放着一群玩物,任由她们内部相争。因为不在乎,因为知道她们即使争到的东西也是他们施予的,而他们也随时可以把那份宠爱收回,真遇上外界的风雨,她们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皇帝和那些人或许不一样,因为他一开始就不想收留他们,也无意看一群人在他的后院争夺本来就没有的圣眷,现在他唯一在乎的人走了,他才看见了他们这些“遗物”。而遗物就是用来提醒一个人念旧的。当天下午,温虞和徐轻容直接求见。不知道是因为妃位,还是因为与皇后的牵扯最多,她们没有等太久,路公公就回话放行了。屋内被日照晒得有点热,却没有放冰山,只有滴漏作响。他没有说话,垂着头看折子,似乎她们不存在一样。“陛下。”温虞身份特殊,有些话不适合说,徐轻容想着先说开场白,结果刚抬头,便被坐在那里的人吓了一跳。亲自送走初晴后,她从此闭门抄经,不再见任何人,这是她从叛乱后第一次见到皇帝。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沉静,面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双眼收敛了全部锋芒,隔离了世间的全部悲欢,如同受人供奉参拜的神像一样,因为听到她的声音,坐在堆满奏折的桌案后垂眼看过来,目光满是悲悯岑寂,令人捉摸不透。被这样的眼神震慑,徐轻容脑中一片空白,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时候,路公公飞快跑了进来,惊慌道。“陛下,不好了,庄妃她,她把娘娘的棺木偷走了!”那座神像顿时土崩瓦解,连脸上最后那点血色也全部褪去,顾不上传驾,疾步往外走。终于从这个意料外的发展里回过神,温虞她们急忙跟上,匆匆赶到庄言言的宫内时,就见李桢面沉如水站在人群中,院内已经跪了一地,连蒹葭宫的宫人都在这里。他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死死盯着那方棺木,一字一顿道“还给我。”像是在说“你们把她还给我”一样。胆子小的宫人已经觳觫起来。魏公公连忙出现,劝哄庄言言先和自己将棺木抬回去,一切都有话好说。庄言言用力摇头,对他道“我不许,娘娘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打扰她睡觉了。”直到现在,宫中的人也不愿称呼先后,庄言言说出了这种孩子气的话,却反过来戳破了所有人刻意维持的假象。听到这里,满地的人都低噎或痛哭起来。皇后殉葬后,因为玉玺下落不明,两位皇叔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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