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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这是您和我娘一起商量好的名字吗?”

    “当然了,爹和娘商量好的。”

    “娘太过分了。”

    説到母亲,长今顿感闷闷不乐。

    “不过在爹看来,你做得更过分。怎么一点儿都不听娘的话呢?”

    “娘总是不让我做我喜欢做的事?”

    説完,长今又叹了口气。看见孩子这副模样,天寿心里既是喜欢又是怜惜。

    “你真的那么喜欢读书?”

    “是呀,爹!”

    长今面露喜色,以稚嫩的小手在地上写了个大字。“天”,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天”字竟然写得有板有眼。

    “我觉得‘天’字这样写非常有趣。还有,您看,表示黑色的‘玄’字这样写,真是太神奇了。”

    “玄”字同样写得像模像样。

    “有这么神奇吗?”

    “爹,您不觉得很神奇吗?”

    “我倒是觉得你更神奇。”

    “爹!”

    “怎么了?”

    “爹您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中人呢?”

    长今的特长就是专拣让人哑口无言的话説。

    “谁知道呢。”

    “只有爹成了中人,我才能随心所欲地读书识字,还可以做官。哦,对了!爹,你做上人吧!”

    “你喜欢上人吗?”

    “爹要是成了上人,不就可以去中国了吗?我也可以跟着您到万里长城走一走,看看万里长城是不是真的有一万里长?”

    天寿的心在抽搐,孩子的想法这么多,却出生在白丁家庭。想到这里,天寿感觉无比心痛。

    “长今啊。”

    “不用担心,爹,我知道。”

    “那你説説,你都知道什么?”

    “不要对任何人説。”

    “一直到什么时候?”

    “直到爹告诉我现在可以説了为止。”

    “万一你不小心説出去了,那会怎么样?”

    “爹、娘还有我都会死掉。”

    长今晶莹剔透的目光里充满了悲伤,天寿几乎在这目光中融化了,他把收藏以久准备日后给女儿的三色流苏飘带拿了出来。

    “漂不漂亮?”

    “哇,是三色流苏飘带!”

    “我把它送给你做礼物,作为你向爹爹做保证的奖励。”

    “爹!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那当然啦……墨筒、笔筒和小刀,这上面都有。既然你喜欢读书识字,所以爹就让你带在身上。小刀可不是拿来刺自己的。”

    “那是做什么用的呢?”

    “你不是喜欢到处乱刺吗?山上、原野上没有你没刺过的东西。你带着它,万一遇上什么紧急情况,会有用的。”

    “小刀还可以,可是墨筒和笔筒就没用了。”

    孩子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不快,但也只是闪念之间就过去了。

    “可是爹呀,兔子为什么不会走路,只会蹦蹦跳跳呢?”

    “呵呵,这个嘛,你应该直接去问兔子才对!”

    “我问过了。”

    “兔子怎么説?”

    “它没有回答我。它不听话可我也不能抽它的小腿呀,真是郁闷死了。”

    “这个坏家伙。”

    “还有啊,爹,铁踯躅是先长叶子再开花,可是金达莱为什么先开花呢?”

    “这是因为金达莱花的脾气比较急噪嘛。”

    “花儿也有脾气吗?”

    “每种花都有自己的名字,当然也有脾气了,长今!”

    “哦,爹。”

    “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是长今,徐长今。不要忘记这个事实啊!”

    “爹,你説这个干嘛?”

    “你的名字只有一个,不管爹是白丁也好,是中人也好,你永远都是徐长今,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就是你只有一个名字的原因,明白了吗?”

    长今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她好象并没有听懂父亲的话。再怎么聪明,她毕竟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这样想着的时候,天寿极目眺望远处的群山,突然想起铁匠铺里的事。

    天寿站起身来,一把抱起了女儿。

    “现在我们该回家看你娘了。”

    “如果今天我订下来,什么时候可以做完?”

    训育尚宫摸着小刀,目光冷冷清清。明伊只想快点儿把她打发走。

    “大概需要五六天时间。”

    “好,给我做三把小刀。”

    “您能抽出时间来取吗?”

    “从进贤谷回来的时候,我还会再过来一趟。”

    训育尚宫不等明伊回答,就走出了铁匠铺。突然她又回过头来,斜着眼问道。

    “你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奴婢怎么可能见过尚宫嬷嬷呢?”

    明伊努力装得若无其事,脸却早就红到了耳朵根。还好,训育尚宫没有继续追问。

    训育尚宫刚走,天寿就回来了。长今靠在父亲腿上,悄悄看了看大人的脸色,然后就无声无息地跑开了。天寿皱着眉头问明伊。

    “不是以前认识的人吧?”

    “对,她订完货就走了。”

    “这么説她还会再来的。”

    “看来是相公做的刀太好了。”

    “以后我应该做得稍微差点儿才行呢。”

    “你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説呢?”

    “不,我应该做得差点儿,免得陌生人听了传闻来买刀。”

    天寿回答得很认真,明伊情不自禁地笑了。

    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天寿独子留在铁匠铺里,明伊进了厨房。长今正往豆芽篮子里浇水,刚才哭肿的眼睛现在还红红的。长今专心致志地浇水,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挨打的事。

    明伊假装没看见,走到锅台前点上火,然后把米放上去。明伊偷偷瞟了长今一眼,看见长今正在摘豆芽,明伊欣慰地笑了。这个时候的长今真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虽説是明伊亲生,明伊却怎么也搞不懂她。

    切萝卜丝、捣蒜、切葱,然后摆好,明伊的动作敏捷而又娴熟。有一段时间,厨房里只有菜板发出轻快的声音。明伊觉得厨房过于安静,于是回头去看长今,却发现长今正用豆芽摆出一个“天”字。明伊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撕裂般难受。应该趁她不太懂事,就教她学会放弃,可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长今啊。”

    孩子压根没听见母亲在叫自己。

    “长今啊。”

    “……怎么了?”

    “你真想学写字吗?”

    “是呀,娘。”

    “从明天开始,娘教你写字。”

    “这是真的吗?”

    “是的,但你以后不许再去学堂了。”

    “娘,您也会写字吗?”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条件是你不许再去学堂!”

    “是,娘,我知道了。”

    孩子回答得很痛快,但是明伊仍不放心。什么时候高兴起来,她肯定会忘记一切的。

    “娘的心情……长今啊,娘害怕失去你和爹,你一定要理解娘的苦衷啊。”

    “不用担心,娘,我以后不去学堂就是了,那个秘密我也会藏起来的。”

    年纪轻轻的孩子表情却是无比坚决,明伊决定相信她的眼神。

    “娘又是什么时候学习写字的呢?”

    孩子兴致勃勃,高兴得喃喃自语。

    “爹説得对。娘会画画,还会做衣服,娘做的饭菜也是天下第一。哪怕是土呢,娘也能做出可口的食物。”

    孩子的话让明伊感到幸福,却也激起她心灵深处的不安。

    “爹要我向娘学习,我一定要像娘那样。”

    那天夜里,天寿和明伊房间里的煤油灯直到很晚才熄灭。不谙世事的长今睡着了,明伊给她胖乎乎的小腿敷上碾碎的药草。长今因为隔三差五就要挨打,小腿上留下了颜色不一的伤疤。

    天寿默默地打量着妻子和女儿,他在寻找説话的机会。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单凭説话时的语气,就知道天寿有多么怜惜妻子了。明伊的心里更加难过了。

    “孩子既然看见了,她就会刨根问底追问个没完。”

    “其实,我也是想给孩子留点希望才跟她説的。”

    “……”

    “当我告诉她白丁人家的孩子不可以读书识字时,你不知道她的叹息有多么悲伤……”

    “希望,恐怕也会变成妄想吧。”

    “不过你做得好象有点过火。这个孩子的理智像你,而不管不顾的性格好象是受了我的遗传,天生的性格谁都不能否认啊。”

    “就因为天生的性格谁也否认不了,所以我才更担心。”

    “夫人。”

    天寿呼唤妻子的声音充满无限的温柔。明伊感觉奇怪,于是抬头打量丈夫,天寿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深邃目光凝视着妻子。而在平时,只要对视时间稍长,他都会感到害羞。

    “让我们忘记道士的预言吧,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做了,他猜对了两个字只是偶然,第三个字和我们无关。我们权且这样理解吧。”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希望这是真的。就应该这样,也只能这样。”

    妻子的回应出乎意料,天寿脸上顿时明朗起来,可惜这明朗的表情也只有短暂的一瞬。

    “即使没有道士的预言,我们也要小心翼翼地生活。就算预言错了,可那些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尚宫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另外我还听説当今的圣上非常暴戾,简直让人发指,有很多人只因为説错一句话就当场毙命。废后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如果有奸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告,到那时……”

    明伊的身体剧烈颤抖,天寿也无言以对。

    “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老天的恩惠了。我们不应该再给孩子留下那些没用的希望,而应该教她怎样习惯没有希望的生活。出身卑微怎么啦?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们不应该再给孩子留下那些没用的希望,而应该教她怎样习惯没有希望的生活。天寿表面上静静倾听,内心深处却在大声呼喊,“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话只能对已经没有希望的人説,并且也只有与死亡之恐惧做过斗争的人才能听懂。

    长今却不是这样。孩子的希望就像芝麻叶,是斩不断,采不绝的,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只要它的根还扎在泥土中,只要它的茎还有阳光照射,它就永远不会停止生长。这就好像明伊,明知自己会因天寿而死,却依然紧紧追随;这又像是天寿,明知自己会牵累明伊,却还是不忍心把她放弃。尽管他救了人,而被救的人却要因他而死,所谓希望也许就是这样吧。

    天寿和明伊埋头于各自的心事,长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静静地流淌。那天夜里,夫妻两个辗转反侧,彻夜不能入眠。

    又过了七个月,一口轿子悄悄抬进了仁士洪家里。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仁士洪和身着素服的老妇人相对坐在外间。两人纹丝不动,互相对视,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膨胀,几乎淹没了呼吸声。

    “大监*(朝鲜时代辅佐将军的武官——译者注)大人!”

    急切而紧张的声音分明是一种信号,预示着苦心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圣上驾到!”

    仁士洪猛然起身,准备迎接圣驾。谁知不等他迈步,大王已经跑了进来。祖孙二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可怜王后当年连大王的龙袍都没摸过,更没能目睹龙颜。尽管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可一见到外婆,便立刻变成了一个缺少亲情抚慰的外孙。他那尊贵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外婆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她努力使自己情绪稳定,拿出了随身带来的包袱。仁士洪接过来打开,废后尹氏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血迹斑驳的锦衫交到了燕山君手上。

    “圣上……这……这是你母后临终前留下的血迹。她一边吐血一边嘱咐我,如果元子将来能登上王位,务必把这个交给他。她请圣上为她报这血海深仇……”

    外婆放声痛哭,孙子翻了翻眼睛。

    “是谁?是谁害死了母后?”

    “圣上……”

    “您快説出来!寡人一定会为母后报仇的。元勋功臣也好,先王的后宫也好,寡人一定要斩草除根,一定要为母后报仇。即使谋害母后的人是太后,寡人也要亲手杀了她。您快説呀,一个也不要漏掉,统统説出来!”

    当天夜里,大小官员都被召集到景福宫思政殿,分东西两边落座,等候圣上降旨。紧接着,圣上坐上御座,满脸杀气地扫视群臣。所有的人都猜不透究竟出了什么事。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讨论为废后封谥号和陵号的事宜。”

    修撰权达手首先站了出来。

    “殿下!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左议政李克均也积极参与。

    “殿下!先王有遗训,废后之事不得再提。请殿下明察,并收回成命。”

    燕山君似乎早有准备,高声断喝道。

    “立刻把这两个人关进大牢!”

    官员中间哗然骚动。但是燕山君根本就不把他们的建议放在眼里。

    “内禁卫干什么呢?立刻把这两个家伙关进大牢!”

    内禁卫甲士跑过来带走了权达手和李克均。直到这时,官员们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禁不住冷汗直冒。

    “主张赐死母后的王室!不予反驳的大小官员!打点赐死药的官员!把赐死药端到母后面前的军官!配置赐死药的内医院医官!装殓造墓、安置棺椁的内禁卫甲士!一个不漏,统统处死!现在就动手!立即执行!”

    燕山君狂傲不可一世。燕山十年(1054年)三月,甲子士祸*(燕山君将所有与废后尹氏赐死事件相关的官员、王室、军官、甲士全部处死,这在历史上称为甲子士祸)爆发,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人声鼎沸的集市上,响起了喜气洋洋的太平箫声。长今正拿着一个装饰品爱不释手,听见箫声便像兔子似的竖直了耳朵。

    “爹!好象是要演戏吧。”

    “是啊,可能吧。”

    戏班子恰好从父女二人面前经过。长今拉起父亲的手便在后面跟着,天寿被长今拉着往前走。眼前突然出现一块板报,板报前面有很多人正在围观。父女两个不以为然地走了过去,天寿怎么也没想到,板报上面贴的竟然是通缉令,而通缉对象正是自己。通缉令上有三个男人的画像,天寿处于中间,格外显眼。

    戏班子在摔跤场前停下了,一个男人正跟一位身材魁梧的壮士较量,眨眼之间那壮士便将对方掀倒在地。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叫好声。

    看来这是一场有赌注的摔跤比赛。牙子数完钱后,交给了坐在一边神态傲慢的两个贵族。

    贵族下了比前面一场更大的赌注,牙子得意洋洋地站到摔跤场中央,高声喊道。

    “还有没有人敢跟这位壮士较量?”

    人群中一阵混乱,只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长今站在父亲前面,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地散去。恰在这时,长今响亮地説。

    “爹,您去试试吧。”

    这话让天寿感觉很不舒服,便不置可否,假装没有听见,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长今是如此固执。

    “爹!”

    “嗬,不许胡説八道!”

    “爹,您的力气不是很大吗?连大石头都能举起来,还能搬动大铁疙瘩呢。”

    “不许多嘴!”

    “出去试一试嘛,爹!”

    “现在我们得走了。”

    这样説着,天寿站到了长今面前。不懂事的长今终于闯下了大祸。

    “等一等!我爹要上场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天寿身上。牙子指着天寿问道。

    “喂,你敢不敢上来较量较量?”

    众人的目光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天寿不忍心辜负长今满心的期待,他终于无可奈何地走上前去。

    天寿一上场,呐喊声就响彻了整个摔跤场。牙子收好了钱,兴致勃勃地观看比赛。加油助威声好似狂风骤雨一般。

    沙地上的两个男人紧紧揪住对方的胯部,谁都不肯往对方倾斜,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那人突然在胳膊上用力,同时用脚去踢天寿的腿肚子。趁此机会,天寿使劲抓牢对方,将他狠狠地压倒在沙地上。

    比赛以三局决胜负,然而每一局都是同样的结果。看热闹的人群沸腾了,长今跑进沙地中间,兴冲冲地扑进天寿的怀抱。

    “赢了!我爹赢了!”

    最狼狈的还要数那几个下赌注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搞的?”

    “这家伙,一定是犯规了。”

    牙子干脆耍起赖来。

    “我看出来了,这家伙不是东镇谷那个做刀的白丁吗?”

    话音未落,那几个下赌注的人都站了出来。

    “你这肮脏的白丁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你这白丁竟敢坏了老子的好事?”

    几个男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天寿无意与他们争辩,只想钻出人群,快点儿找到长今。

    “这个兔崽子,想溜……”

    天寿拔腿就跑,穿过人群四处寻找长今。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对天寿大打出手,紧接着,那些男人不约而同地冲上来,你一拳我一脚地殴打起天寿来。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天寿根本来不及躲避。

    “长今!”

    天寿倒在地上,扭做一团,却仍然念念不忘长今。突然,伴随一声尖叫,传来了长今的声音。

    “不是!我爹不是白丁!我爹……他是保护国王的军官!”

    男人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回头望着长今。

    “我爹不是白丁,他是军官,是保护国王的内禁卫军官!”

    长今伤心地哭着,反反复复重复着刚才的话。

    天寿沉默,那些男人们也都沉默了。最后还是牙子打破了死亡般的沉默。

    “对,就是那个家伙!”

    “通缉令上的家伙!”

    “哎呀,真是他呀!”

    男人们蜂拥而上,对着天寿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直到天寿不能动弹。然后,他们捆起天寿的手腕拖走了。

    “爹!爹!”

    长今推开人群,抓住父亲的脚脖子。

    “不要把我爹带走,赶快放开我爹!”

    牙子粗暴地把长今推倒在地,又是一阵猛打。孩子的身体就像扬起的铁锹上飞出的土块一般,无力地跌落下来。

    “长今!”

    天寿的嘴唇裂开了,伤痕累累,他一直在呼唤长今,眼睛几乎睁不开,却还在努力寻找长今。一定要救长今!这念头支撑着天寿站起来。天寿用尽浑身的力量,甩开他们的手,凶猛地撞了一下旁边男人的肋骨。那个男人腰部突然受到冲撞,立刻抱着肚子滚倒在地。此时,又有一个男人扑了上来。

    天寿敏捷地躲开,狂打一气之后,正要跑向长今,突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顶住了他的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有士兵们赶来,拿枪指着天寿的脑袋。天寿动弹不得,听凭士兵把自己五花大绑地捆走了。

    “爹!”

    最让天寿感觉心疼的,不是皮开肉绽之苦,而是女儿悲切的呼唤。天寿想要告诉女儿别再无谓地哭喊,也不要跟着过来,却又担心如果自己喊出来了,反而引起士兵们的注意,所以就只好强忍着,任凭焦急的怒火烧灼内心。

    “爹!爹!”

    长今朝着天寿这边奋力跑来。天寿用力地朝女儿摇了摇头。

    “不要再叫爹了,也不要跟上来,你先逃跑再説。”

    人群中有个男人似乎读懂了天寿的心思,穿过人群捂住了长今的嘴巴。看见这个男人,天寿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男人正是同村的白丁昌大,他一定能把长今带回母亲身边的。天寿静静地闭上眼睛,把自己彻底交给了如狼似虎的士兵们。

    厨房里飘出香喷喷的大酱汤的味道。看着长今急匆匆地独自跑来,明伊到处寻找天寿。

    “你爹呢?”

    “……”

    “怎么了?”

    长今的嘴唇不停地翕动,却一句话也説不出来,她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爹呢?”

    “……”

    “快説话呀!”

    “爹……爹……爹他……”

    “好了,长今!你爹现在在哪儿呢?”

    “爹被人抓走了……”

    仿佛有一根灼热而尖利的铁签从头顶直插至心脏,明伊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但她还是努力保持镇静。

    “你爹被人抓走了?被什么人抓走了,怎么抓走的?”

    “跟别人摔跤的时候……”

    “摔跤?长今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説得清楚点儿,让娘听懂好不好?”

    “我爹跟人摔跤摔赢了,可是……”

    这时候,充州女*(韩国古代的风俗,以女人娘家所在地的地名称呼结婚以后的女人——译者注)甩着胳膊走了进来。她就是昌大的女人。

    “长今娘在家吗?我们家孩子他爹让我告诉你一声,你们家出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説长今她爹曾经当过军官,还杀死了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明伊勉强把持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陷进了刻骨的绝望之中。

    “街上到处都贴着长今她爹的画像,看来你们还没看见。”

    “那长今她爹现在怎么样了?送进县衙了吗?”

    “不是啊,直接送到监营*(朝鲜时代各个道的官衙——译者注)去了。大王下令説,所有参与杀害他生母的人都要抓起来严刑拷打。我们家孩子他爸説,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你们家,最好还是出去避一避吧。”

    听到这里,明伊赶紧站了起来。

    “长今,赶快回房间收拾行李!”

    “为什么,娘?”

    “我们得去找你爹。路途很远,一定要准备好行李。”

    刚才还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明伊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此刻的明伊,脸上充满了悲壮,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丈夫,女儿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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