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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我办不到的!”

    “你一定得那么做!”他低声但沉著的说:“救你自己一命。”

    “那我要怎么救你的命?”

    “你救不了我的命。”

    彻里曼真想教她睁大眼看看清楚,他们俩现在若是能多活过一刻,便是上天的恩赐。四周是绝岩峭壁,没有半点能够攀爬的地方,没有半点能让他救两人一命的小小踏脚之处,而她却还想救他的命?

    “那我宁可——”不怪深吸口气说:“和你一起——下去。”

    “别傻了!”女人难道都是这么不可理喻吗?

    钩子已经松动了,他感觉得出来,现在他们随时都可能会往下掉。“我命令你往上爬,听见没有?”

    “你武功好,可以自救。你放开我的手,空出你的手去攀藤蔓吧!”换作她吼道:“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我不会放开你的。”他回吼。“为什么?”不怪低声的说:“你可以有机会活下去啊!”许多荒谬的理由晃过彻里曼的脑海中,其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个,是他有个念头——那就是失去了她,他独自生存这世上的意义,就会逊色许多,黯淡而无味。他难道爱上——不行了,铁钩猛然间滑动一下,下一瞬间彻里曼瞪大双眼看着她同样大睁的双眼,他们将要掉下去了。

    他晓得就算到最后一刻,他也绝对不可能放开她。

    哑奴趴在崖边,引颈长望。

    “不用看了,他们往下掉之前,我们几个正要一个挂一个,想下去把他们拉上来。就在我们绑好衣带,石头滑动,爷主子便掉下去了。”安普西拍著哑奴的肩说:“你再看也是一样。我们几个已经看了几十遍几百遍,只恨自己动作不够快,才让他——”

    摇摇头,安普西眼眶又红。

    白面书生方瑞墨手中一把扇子已被折成数段“可恨,我巴不得再把姓白的尸体拉上来,多踩他几十脚。刚刚在崖边,匆忙一脚把他踢落悬崖,真是太便宜他了!

    可恶啊可恶。”

    “说这些丧气话又有何用?”安普西转身朝马匹走去。

    “你去哪里?不管主子了吗?”胖子荆达叫道。

    安普西先瞪他一眼,才自马鞍袋内取出一只卷轴,拉展开来原是太白山之地形图“叫你少吃饭多读点兵书,就不会养得如此脑袋空空、肚皮丰丰,真是!”“不好意思喔!”荆达摸摸肚皮说:“我们该从何下手找主子?”

    安普西咳了咳,以他赚得军师头衔的聪明脑袋说:“总之,大家先集合起来,我们再各自分几个小组分头去找,不管是不是要把太白山翻过来,都非得找到主子爷不可!”

    哑奴此时已经自崖边缩回脑袋。

    “怎么了?哑奴?”

    比手划脚半晌后,唯一最能了解哑奴的白面书生怀疑地蹙起眉头。

    “喂,他到底比什么东西,你倒是说清楚来!”

    荆达不耐的推推白面书生叫著,哑奴此刻又持续不断,焦躁而且气急败坏的快速比划著。白面书生先是摇摇头,接著不情愿的点头。旁观的人都忍不住要发怒,搞不清这两人打什么哑谜。最后,白面书生双眉紧扣的说:“哑奴说他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什么?”安普西抢先问。

    “他看见爷主子,他说爷主子没有摔死,还说爷主子一定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众人听见这些话,无不惊奇的面面相靓。

    要知道哑奴说的简直是天方夜谭、奇迹中的奇迹,哪有人可能从这上面看到摔下去那么久的人呢?

    “哑奴,你确定?”安普西缓慢的说出众人的疑惑。

    哑奴目光坚定,用力地一点头。

    他们俩几乎是沿著崖壁往下滑的。

    当钩子一掉下,彻里曼与她失控地直往下坠时,不怪惊叫著闭上双眼,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直往下拉。

    他们快要踏上黄泉了,不怪心中却闪过许多怪异的画面,像是这一生火速的倒溯,她看见了不奇、平凡与婆婆,看见了爹娘,看见了可爱的弟弟彻里曼的脸也出现了,他与她的第一眼,她当时如何讨厌他,两人间火药味十足的斗嘴、仇视,点滴不漏的流转过她的脑海中。

    她没有害怕或是恐惧,心中一片澄澈。

    “不怪!睁开你的双眼!不怪!”

    她听见有人似远还近在风中大吼著,缓慢地睁开她的双眼。向下看——她已能看见底下原本深得看不见的崖底,下面是滚滚咆哮怒吼的冰河水,自雪瀑急流而下冲刷过河道,它们将会汇集到太白山的冰池内。

    原来他们不会摔死而是成为那寒冻河水下的波臣。

    有人在尖声叫著,不怪心神麻木的想着。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那刺耳令人不适的噪音,是她发出来的。

    “啊——”

    “冷静下来,女人。”

    急什么?很快她就算不想冷静也非得冷静不可了!但不怪闭上嘴,并听见他说:“我们不会死的,相信我。”

    她不信的看向彻里曼,先是缓慢移动视线然后是不信的放大。他们没有继续往下掉了,他们停了,而且他正用著双手拉她上来。

    半个身子躺在洞口处的彻里曼,很高兴不怪终于恢复点正常,她自己也努力的以双脚用力踩住石壁凹洞,藉著他上半身的拉力,慢慢的爬升到这仅有的寸尺见方的小石顶。

    为方便她进洞内,他往后缩,一面将她带上来。

    不怪最后一气呵成的往上一跃,止不住的冲力让她半压住他的身体,总算进洞内来。

    伸长手臂紧搂著她,两人在这死里逃生后的一刻,安静地亨受那份自阎王手中捡回一命的快感,感谢上苍的慈悲与宽爱。彻里曼如果能起身,一定会跪卧于地面,就算要他以佛教五体投地的方式崇敬上天的伟大,他也照做不误。

    “怎怎么发生的?”她颤抖的问:“你怎么会找到这地方?”

    “我们一往下掉,我就试著寻找岩壁突出点或是伸出来的树根、长出来小树也好,幸运地,我摸到了这个洞口。你好运气,我还能撑到把你我都弄上来,否则我很可能已经失去你。”

    “如果没有这个洞——”

    彻里曼紧抱著她,在她耳边说:“别再想下去,我们没事了。”

    “这真是奇迹。”

    他同意,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幸运,就连他自己都不大能相信。

    不怪起身时不小心牵动了他,彻里曼手臂痛入心髓,他不觉深深吸口大气,压下他的呻吟。“怎么了?”她立刻不动,双眼搜索著他。

    洞内晦暗的光线,应该能骗得过她眼睛,彻里曼强迫自己挤出:“不,没事。”

    “没事?”她提高两度声音说:“彻里曼,我不许你隐瞒我,我听得出来有事情不对劲。”停顿一下,她怀疑的低语:“你受伤了?”

    如果立刻否认,她会晓得他说谎。彻里曼改而移转话题说:“我希望这个洞有另外的出口,不然我俩的麻烦就大了。”

    不怪挤到一旁,把身子移开。“你说的没错。但这个洞好窄,是天然的吗?”

    “我不知道。”彻里曼松了口气,她没察觉他在转移“我们需要一点光线,摸黑进洞穴内太过危险,说不定里面藏了毒蛇或是其他的小动物。”

    “啊!我没有带火来。”她叹道。

    “我有。”彻里曼微笑着。

    不怪安静好一会儿“你可真是万事皆备。”

    “只欠东风。我想如果我有一点碎布,是可以凑合出一个火把来。”

    “”她等了等,才睁大眼“你不会是想要我——”

    “你穿的衣服最多了,牺牲一点你裙下风光,不会介意吧?”他咧嘴。

    “介意。”她干干地说:“但我似乎没有选择,你贡献良多,我却只有裙子能派上用场。”“你不必全部牺牲,我只要求其中一截。”彻里曼微笑着解释。

    针对这让步她也没做表示,掀起裙角摸索出亮晃晃的匕首,轻快的裁下一截裙幅,迅速的撕成长条状“好啦,你要的布条有著落,还有何吩咐吗?救命恩人。”

    “我想你著袜的小腿必定很美,只可惜这儿太暗,我看不清。”

    “好极了。这不是说明了你得闭上嘴,快点帮我们找点火光吗?”

    彻里曼愉快的笑声在石壁内回响,她真是他见过最快人快语的姑娘,就连他家乡中,也找不到这么特异的姑娘。

    把布条缠在铁钩剑的顶端,他以随身带的火折子燃点起,立刻就成了再好不过的火把。暖暖火光荧亮了整个小洞穴。

    “能再看见你的脸真好。”

    他让目光撷取渴饮她的美丽,虽然小脸有点脏兮兮,但是那双水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还是那样诱惑。“你则需要一点水洗洗脸了。”

    “如果我们能找到水的话。”她说:“很多很多的水。”

    “我知道。”彻里曼高举火杷转过身子,照耀洞内深处“我走前面。”

    “噢,老天爷。你的手!”

    不怪看见他左侧手臂衣袖血染,干涸的血液凝结在一起,模样恐怖。那想必痛得要命,而彻里曼竟然都不哼一声,难怪刚刚“没什么,我已经没感觉了。”

    生气的瞪他一眼,不怪抢到他身边检视著伤口“你不必为了顾忌我的心情而故意撒谎,我也受过伤,我知道疼痛是不可能没有感觉,除非你已经麻木了。这么点血不会吓到我的。”

    “我晓得你很勇敢,我只是不认为有必要为这点小事大惊小怪。”

    听到这句话不怪抬头看他一眼,才低头察看他手伤“既然血已经干在衣袖上,我想暂时别去动它。至于你认为我大惊小怪,那就随你去想,因为如果明天咱们还都活得好好的,而你一点发烧都没有,那我的确是大惊小怪了。”

    “它又不严重。”彻里曼活像孩子为自己辩护说。

    不怪露齿笑了笑“是啊,撇开你的手臂被山岩几乎刮去一层皮肉不说,它是不怎么严重的。”

    “你又懂得医术了?多管闲事姑娘。”

    “总比你不知好歹、不知感激要来得强。”不怪故意大力的拍拍他左肩,知道那股肌肉拉动,会教他尝点苦头。

    彻里曼大吸两口气“不许再那么做。”

    “我以为你说你没半点感觉呢!”她捉到把柄了。

    女人,只要让她们占得一寸便宜,她们就会以为她得到一尺。彻里曼冷哼一声“跟在我后面,丫头,否则我就把你扔在黑暗中。”

    这个洞并不大却很深,彻里曼必须弯曲他的背,半蹲爬地穿过最初的几尺。火把一直正常持续的点燃著,这一点让他放心地往前行进,只要火把不灭就代表前方还有空气,足以让他们生存。

    “你看见什么东西没有?”

    “有啊,还不少。”

    “什么东西。”她立刻上当的扑到他背上,拚命想挤过他看前面,谁让他将前方视线全占光。

    “石头。”他带著笑意回道:“到处都是。”

    “”她焦急的脸怨恨的松垮下来“你作弄我。”

    “难道石头不算东西?”他还没笑够本,哈哈地说著。

    “让开。”不怪用手扯住他衣带往后拉“本姑娘不需要你挡路,我才不怕,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前面,让开来。”

    “前面很暗。”

    “少说废话,你让是不让?”双手叉腰,她生气的叫著。

    彻里曼想一想,既然两人已走进这么深,既没听到半点动静,更没撞见什么可怕凶猛的野兽,就让她走前面也没关系。

    “你喜欢也无妨。”他侧开身子,让出小缝给她。

    不怪昂起下巴不睬他那派施舍的模样,自他的身侧挤到前方去,高傲的说著:“跟上来,臭小子,否则迷了路我就把你扔下来。”

    “报复心重的傻丫头。”他喃喃低语。

    不怪耳朵可尖咧!“你说什么?”

    彻里曼掀掀眉头眨眨眼“没有。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没有才怪。”不怪嘴巴嘟嚷著,还是回转前方,开始带头往前进。

    越往里头前进,火把的火也越来越小,虽然空间并未缩小,它却令人担心。他们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除了单调的石壁岩洞外,就连常见的鸟兽也没在里面筑巢,此时他们几乎听不到外头瀑布的巨大噪音,寂静的洞内只有彻里曼与她的呼吸声,以及他们爬行时的脚步声。

    就在不怪心中的担心,因为无法找到出口而渐次高涨时,洞内突生一阵诡异的冷风,吹熄了火把。“啊!”她尖叫著,直觉向后扑到彻里曼身上。

    “呜——”他闷哼了一声,但仍然紧抱著她,安慰的拍抚她说:“不要怕,没事的。只是风吹熄了火,再点就是了。”

    真是丢脸。不怪从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才发现她居然是怕黑的。

    彻里曼松开一手,摸出了火折重新燃点了火把。“瞧,没事吧?你还好吗?”

    痴痴看着他温柔的脸,不怪自己都看呆看傻,差点没听到他的问题。晕红著脸她不好意思点点头,接著注意到她正紧抱著他受伤的左手臂。

    “噢,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你又流血了。”

    他低头抬起手看了看“不要紧,只是些微裂伤。往前走要紧,火把上的布已烧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说,不怪也发现了。她转身看看四周“原来风是从那里出来的。怎么办?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了。”

    洞穴在此霍然开展,宽阔许多不说,还延伸出两个方向,各自转向不同的地方,如果加上他们走进来的这个洞口,一共有二处。

    “你在做什么?”不怪好奇的看着彻里曼,他正以指头沾著臂上流出的血,在洞口上方画著“o”、“x”、及“米”字符号。

    “以防我们走错路又绕回来原位,所以要做些记号下来。”他说:“我们向那个灌冷风的地方进去看看。既然有风吹进来,应该有出口才对。”

    “你懂得真多。”不怪半讶异的说。

    终于能直著身走路的他,一面探索著两边山洞,一面回道:“我曾住过类似复杂山洞的地方,白幼摸索到大,多少懂点。”他侧头往有“x”纪号的地方一指“这个洞先走。”

    不怪好奇什么地方会类似复杂的山洞,她暗中想着另日一定要问个清楚。这次她就没有抗议他走在前方了。

    可是才不过走出两步,他竟又停下脚来。“怎么会如此?”

    “怎么回事?”

    不怪探头瞧着,马上明白他的不解与疑惑。这个洞是死的,不过走出两步,便是一堵高璧挡于前方。

    “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彻里曼摸著山壁“既然有风,怎么会是死的?”

    “我们可以试试另外一边,或许那儿会通。”不怪只好说。

    等他们花了点时间走出“x”洞外,再进人另一个“o”洞中,同样的情形让彻里曼怒骂起来。

    “天杀的,这根本不可能。”

    两个洞都是死的,没有其他的通路,没有任何的水、食物与鸟兽,他们被困住了。就在他们高高兴兴的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后,他们发现自己仍旧被困死,在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山洞——一个死胡同”里。

    这种结果不仅教人始料未及,更令人沮丧。

    难道先前只是场空欢喜,他们今日必须葬身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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