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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要花首先自怀中掏着了火捂子迎风抖燃,奔向了离这里最近的一栋楼台,凑在易着的冰花格子纸窗上便放起火来。

    西门朝午也不闲着,如此泡制,冲进了另一排精舍里,找着些干燥的窗帘罗帐之类的东西开始点燃,房舍大多是木造的,加上泼满了能以助燃的桐子油,用不了多久,两座屋宇已呼呼烧起,烈焰腾空了。

    接下去,包要花与西门朝午二人就到处奔忙起来,他们已抛掉了原先引火的火招子,每人手中全举着一条火焰,熊熊的木梁,像疯子一样见物就烧,遇物便燃,于是,在他们的挥汗奔跑下,整座青松山庄,全已陷入一片呼呼轰轰有如烈马奔腾似的的蔽天大火中!

    项真没有动手放火,他一个人独自持立在一株娉停如盖的巨松之下,目光冷漠而微带凄迷的注视着眼前的漫漫红光,浓烟飘浮着,刺鼻的焦臭气息,播散在原已充满了血腥味道的空气中,哔剥声加杂着火势的惊人舐卷声,青松山庄,已变成了一个火狱!

    四周,尽是熊熊的火舌在伸卷,尽是红蓝的火焰在映辉,还有一股极其难闻的桐子油味,青松山庄里,那本是一栋栋恢宏的楼阁一座座邪致的精舍,一道小木桥,一片巧花谢,全已在这短促的时刻中被无边的烈焰包围,被可怖的黑烟迷漫,楼台的颓倒声惊天动地的震响着,梁柱的桐塌声刺耳的轰隆着,那一墙片在之前,犹是美丽悦目的建筑,就在这一会功夫,已完全消于血红的狂焰中了,现在,再也找不出青松山庄的宁静意味,再也寻不出青松山高远恬美情调了,除了“劈啪”的火舌冒腾,呼轰的烈焰卷扫,根本无法邓人任何旧有的的印象,积雪溶化,松枝在颤抖,连半空阴沉的云天,也已吃左近狂烈的火势映得抹上了一把血红!

    抹着满脸的油汗,包要花气吁吁的奔了过来,他将一双沾染着焦黑灰烬的粗手拼命在身上搓擦,边喘着叫:“公子爷,你瞧瞧这天火烧,热闹了哇!”

    狠狠吐了口唾沫,包要花道:

    “操的,老连连个耗子窝也不给他留着!”

    空气里的寒琵已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烈火烤炎下那一股烧心的懊热,项真皱了皱眉,道:

    “奇怪”

    一瞪眼,包要花道:

    “什么奇怪?”

    项真道:

    “青松山庄里里外餐,能以住人藏人的地方,我们全都给它烧起了一把火,这火势相当凶猛,休说躲在里面的什么地方,就是我们站在隔着火场老远的空地上,也觉得有些承受不住热力的烤炎,为什么直到如今,却就没有烧出任何一个他们隐藏的人来?”

    沉吟一下,包要花道:

    “说不定他们躲在什么复壁或地穴里头”

    斜了包要花一眼,项真道:

    “老包,你的脑袋会怎的忽然不灵光到了这步田地?就凭眼前的火势,休说什么复壁地穴,便是藏在冰窖里也被烤熟了,何况再加上那浓烟一熏一呛?只怕任是哪一个也挺不住”

    连连点头,包要花目光回转,边道:

    “说得也是,妈的,果然有些邪门,怎的连一条鬼影也不见?

    忧虑的,项真道:

    “会不会,全早都逃光了?”

    包要花呐呐的道:

    “不致于吧?正如你说,冰天雪地何处可逃?覆严竣之恨,怎生下咽?还有金银细软也须收拾,他们是会完全不顾这些而逃之夭夭?”

    沉沉的,项真道:

    “现在,我已对我自己所做的推断感到怀疑了。”

    有趣的打了个哈哈,包要花叫道:

    “好家伙,我姓包的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们的“在天之龙”对他自己的推断竟然也怀疑起来,操的,你不是向来信心如铁么?”

    项真双目尖锐的往四处搜视,低沉的道:

    “老包,如今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包要花揉揉鼻子,道:

    “公子爷,说正经的,是什么原因使你怀疑起你先时的推测不对?”

    项真平静的道:

    “事实。”

    愣了愣,包要花道:

    “事实?什么事实?”

    嗤了一声,项真道:

    “眼前的事实呀!如我的判断是对的,那么,该有很多青松山庄的游魂余孽被这一片大火给逼出来,但现在却连一个鬼影也见不到,这不是证明我先前的推测发生了问题么?”

    吸了口气,包要花道:

    “有理”

    项真若有所思的道:

    “或者,我漏了一点,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急切的,包要花问:“哪一点?”

    项真道:

    “老包,不论在任何艰险的生存环境下,不论你含了多大怨恨,更不论有成堆的金银珠宝放在哪里待取,假如这些与你的生命来比较,你认为哪一样来得重要?”

    毫不考虑,包要花断然道:

    “当然老命要紧!”

    项真静静的道:

    “这就是了,我想,青松山庄那些釜底游魂必然什么全已不顾,大伙儿俱皆逃命去!”

    吃了一惊,包要花急道:

    “那么,我们在这里瞎弄个什么劲,闹着玩么?”

    镇定的,项真道:

    “西门当家呢?”

    包要花用大拇指朝后一点,道:“方才我看他往那边去了,似乎是那叫什么‘假阴山’的方向”

    蓦地一拍大腿,项真道:“对了,假阴山,那里全是石砌的,火烧不透!”

    包要花迟疑的道:“而且,我们也没有在那里放火,我全把精神放在这些亭台楼阁上了,妈的,真叫糊涂!”

    一咬牙,项真拖着包要花道:“我们快去!”

    于是,两人步履跄踉,却又紧迫无比的急急向青松山庄后院处的“假阴山”赶去,他们忍着身上累累创伤所引起的痛苦,几乎是连奔带跑的驰向目地。

    片刻后。

    他们穿过了一处处熊熊的烈焰,避开了随时在倒塌的屋宇,在迷漫的黑烟浓雾中,汗水淫淫的赶达了青松山庄后院、

    假阴山,嗯,被周遭血红的火焰映罩着,就在前面,现在看上去,那片以深色石块砌成象征着另一个世界情景的假山,便显得更怪异,更玄迷,又更可怖了

    喘着气,包要花焦切的道:“西门当家还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希望他不要碰上了什么意外,否则,怕他一个人撑不下来!”

    项真拂动着黄眼呛鼻的浓烟,边道:“不会的,西门当家机灵得很。”

    包要花紧跟着往前走,又道:“就担心他冒冒失手段撞进假阴山去,如若里头尽藏着那些乌龟孙,可真叫闯进贼窝了,操的!”

    沉着气,项真加快脚步道:“放心,当家的焉能这般疏忽——”

    突然——

    项真站住了脚步,目光炯厉的盯视着右前方,那里,有一片尚在冒烟的残梁余烬,显然是一栋烧毁了的房舍,包要花立即随着项真的目光看去,哈哈,那可不是西门朝午么?他正一手把着一个汉子的后领,大刺刺的急步往这边走来。

    不待项真出声,包要花已拉开嗓子大吼:“当家的哇!你他妈跑到哪里去啦?我急煞我哥俩了”

    西门朝午循着声瞧向这里,匆匆行近,边宏声道:“我来到这后院放火的时候,便觉得那片假山里有邪,果然不出所料,的确有邪!”

    项真与包要花迅速迎上,包要花又急毛窜火的叫:“快讲,里面藏了多少人?操的,我们正好瓮中捉鳖,我是全把心思放到那些楼阁上去了,没有想到那片假山地道里可能仍有把戏”

    项真也极快的道:“现在进去搜捉,来得及不?”

    摇摇头,西门朝午道:“早跑光了,我已经进去搜查过”

    一下子泄了气,包要花失望的道:“跑光了?跑了多久啦?”

    西门朝午道:“大约有个把时辰了。”

    猛一跺脚,包要花怪叫道:“我操他的祖奶奶,百密一疏,百密一疏,恨死我了!”

    此刻,项真却肌而平静下来,他道:“他们怎么逃的?”

    咽了口唾沫,西门朝午道:“起先,在你宰掉夏一尊的时候,不是就哄散了一大批人么?”

    项真道:“不错。”

    西门朝午又道:“那批王八蛋当时就逃出了庄门,再了不曾回头,而由奚槐率预着去救火的一一些青松山庄手下,在闻得夏一尊的死亡之后,根本就都吓破了胆,哪个还会去忙着救火?更顾不得报仇雪耻啦,当时就开始四散逃命,‘眼子竿’公孙樵峰也就是那时带着他的侄女汪菱随同溜掉的,他们两个是在奚槐带人去救火的时候悄悄跟着走的,那些救火的庄众哄叫着溃逃,他们再傻也不会留下”

    沉吟片刻,项真道:“青松山庄的一般庄众各自逃命去了,难道说,身为首院之主的奚槐也不回顾一下,也跟着逃?”

    冷笑一声,西门朝午道:“他如何尚敢回顾?还是老命要紧哪,他带着他的妹子及一名使女,毫不比别人落后的自前面这片假山的一条密道里溜了,他自然晓得,若捉住他,只怕会有他消受的”

    暴哼一声,包要花道:“何止有他消的?若捉住他,老子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挥挥手,项真沉思着道:“难怪我没见‘眼子竿’公孙樵峰与他的侄女汪菱动手肋战,我的注意力全放在羽复敬和夏一尊等人的身上了,却没有留心到这几个人,其实,真正需要受到惩罚的元凶罪首,还就是他们几个”

    包要花也气愤的道:“妈的,我们主要报复的对象也就是他们嘛,全叫他们给逃掉了,我们受的昔,遭的等于只捞回了一半!”

    说到这里,包要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他睁大着一双怪眼盯着西门朝午,迷惑的道:“当家的,他们如何逃走的这些事,你是怎生晓得这般清楚的?就好像亲眼目睹一样!”

    微微一笑,西门朝午一提那双手拎着的两个青衫汉子,道:“全是自这两位仁兄口中问出,到那什么假阴山里去探查,却是我亲自前往,证实这两个小子所言不虚,里面确已空空如也,一个人也不见了,只留下些杂沓给乱的足印”

    包要花恶狠狠的盯了那两个垂头丧气,深埋着面孔的汉子一眼,眉毛斜竖,暴辣的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像样角色,操的!”

    他侧过脸来,要开口对项真讲什么,然而,他嘴巴刚刚张开,忽然又若有所思的缓缓转回面孔,目光冷厉的瞪着那两个青衫汉子,语声寒酷得像坚冰一样又硬又重:“你们两个乌龟孙,狗操的,给老子抬起头来!”

    两个青衫人蓦地齐齐打了个哆嗦,却越发把两颗脑袋垂得更深了,包要花咆哮一声,抢上前去,双手托着两人的下巴,奋力往上一顶——

    这两位仁兄,都是瘦瘦长长的身材,一个生着个疤眼,另一个,面皮上长了几颗疏落的白麻点,看年纪,约莫全有三十来岁了。

    他们被包要花托着下颔猛往上抬,全不由仰起脸来朝后一个跄踉,又却惊得失声骇叫,两张带着邪气的面孔顿时皆泛了紫!

    怔怔的看着这两个阶下之囚,包要花忽然粗犷的怪笑起来,他笑得那么高兴,那么得意,又那么挪揄和捉狭,像阻不住心头某一种快乐的宣泄,他甚至连眼泪全笑了出来!

    项真知道这里面有名堂,包要花仍然不由自制的呛咳着笑,他一面向有些愕然的西门朝午道:“当家的你是在哪里抓住这两个王八羔子?”

    西门朝午迷惘的道:“在这里转过去不远的那栋精舍之前,我正好过去点火烧屋,火头才起,他们两个便惊叫着冲了出来,每人手上还把着半包袱金银细软,看情形,显然是他们在逃走之后又再行潜回盗取财物的,因为我捉住他们两个的时候,两人全是一身汗,喘得像半瘫了一样”

    再度仰天狂笑起来,笑得包要花全身痉挛,笑得伤口抽搐作痛,但他仍然神经质的呵呵大笑着,两手抱着肚子,几乎要坐了下去。

    项真有些担心包要花这过度激动与狂放的表露,他轻扶着包要花,凑上前去,语声温和的道:“好了,老包,不要太失常,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竭力止住了笑,包要花大口大口的喘了一会,他手抚胸膛,颤巍巍的指着那两个青衫人,断续的道:“公子爷还记得我说过的一桩事么?我们以前失陷在青松山庄的时候,我被他们强迫干下的一桩事?”

    一道亮光闪过项真脑际,他凝视着那两个面无人色的青衫人,阴沉沉又缓缓的道:“你是说,老包,你被他们用春药所迷惑的那件事?”

    包要花的脸色刹时铁青,浮漾起一片狠毒融合著愤怒,羞辱加杂着仇怨的可怕神色来,他满口牙齿挫咬得咯蹦作响,双目欲喷火般死盯着眼前那两位仁兄,模样之残暴酷厉,像是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剥他们的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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