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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这个山头就是官道了,也会有驿馆,我们在那里休息,这条路我走过很多趟了,你别害怕。”他沉稳的声音抚慰了她的不安。

    达!达!达!

    从山林中,隐隐地传来了一些杂乱的声音,她屏住声息静静倾听了一会儿,听出是好几匹马在奔跑的声音,似乎正朝着他们奔来,那声音越来越近,祥子的脸色也越来越紧绷,让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她的心越跳越快,恐惧紧紧地攫住她,连马都感染了这份紧张,卖力地拔腿狂奔,她远远地见到另一个山头那里有些微的火光闪动。

    十几支火把在山林里随风明灭闪烁着,正在逐渐朝他们接近,在这夜色如黑的荒郊野地,是敌非友啊!

    她害怕,知道事情并不寻常,壮着胆坐到前座来,却又忍不住直往后看。

    此刻,他当机立断,决定弃车而逃。

    “桔梗!”他跳上马,把手伸向她。“跳上来。”

    在疾驶的马车上,她颤抖地伸出手来,他用力一拉,把她带上了马背,然后迅速地抽出随身的刀刀将绑着马匹的系绳砍断。

    经过一番颠腾,她总算在马背上坐稳了,他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回身对另一匹还系在马车上的马儿狠狠一抽,马一受惊,撒蹄往西狂奔,而他和她则骑着马往东走。

    “别怕,过了这个山头就没事了。”他轻声地安慰她,以为她的颤抖是为了背后那群来历不明的人。

    “货”桔梗心疼地看着他舍弃了满满一车的货品,知道那是他辛苦了大半生挣得的积蓄。

    “只求你平安”祥子低喃道。

    两人俯低了身子,他搂紧了她,在这昏暗的山林里策马狂奔着。她感到他浑身绷得死紧,额上豆大的汗珠滴到她脸上,擂鼓似的心跳声听来异常清晰--原来,那也是她的心跳声,正如惊雷般以同样的节奏跳动着。

    “低头。”他大手压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怀里,夜里视线不好,只能勉强靠着月光来认路,他却走得一点都不迟疑,伏低了身子,喝斥着胯下的马。

    马儿也感受到主人的不安,嘶鸣不已,两人一马和昏暗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不知奔了多久,就在她以为已经安全了的时候,凌乱的马蹄声又从后头传来,越来越接近,像是黑白无常催命的脚步。

    胯下的马感受到主人的焦虑,喷发的气息更加急促,但连续狂奔了一整天,马儿实在困乏,再也负荷不了两人的重量,任飞鞭再抽,脚力仍是不继。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住轻颤着,祥子一咬牙,在桔梗耳边低喊。“别怕,咱们下马。”

    他抱着她飞身下马,扬鞭抽去,马儿长嘶一声,狂奔而去,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祥子抱紧了桔梗,往地上打了两个滚,她咬紧了牙,不敢惊叫出声,小手紧紧地回抱住他,忍住震荡的不适,以及肌肤擦伤的痛楚。

    等落地的冲势一缓,他跳了起来,迅速地抱着她找个掩护躲了进去。那是个挨着小土坡的洼地,四处丛生的藤蔓和杂草为他们提供了密实良好的掩护,祥子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的呼吸、心跳在咫尺问彼此交缠着。

    没多久,一群人策马从旁狂奔而过,显然是去追那匹马了。在火光的照耀下,桔梗看见那群人各个手持刀剑,横眉竖目,一脸凶残,显然绝非善类,而白天看到的那个瘦小男子也在人群之中。

    “头子,我看他们大概是跑了。”

    “他们跑得可真快,沿路都没有休息,累得老子追了这么久。”

    “哼!黑天瞎地的,谅他们也跑不远,大伙再分头找找。”

    “一定要找出来,那小娘子哟啧啧啧,可是你们从没见过的天仙美人儿。”

    带头的是个满脸纠髯的粗壮大汉,他桀桀怪笑着。“先说好了,那美人儿我要了,等老子玩够了,再给兄弟们玩,就算把她转手卖了,那也是一大笔钱啊!”桔梗闻言一颤,心头寒意更甚,更加偎紧了祥子,汲取他身上的力量和温暖。

    祥子的右手移向了系在腰间的佩刀,刀刃随时准备出鞘,微?着眼,眸中充满杀机。她浑身颤抖,两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这辈子桔梗从未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在这荒山深夜里,他们的生命恍如悬在一线。

    这群凶恶的土匪就在前方百来步的地方来来回回,火把在黑漆漆的山林中闪烁照耀着,祥子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抱着她将身子伏得更低。

    直到快天亮时,桔梗已是又困又累,衣服早被夜露浸得湿透,浑身既冷又热。祥子则像条绷紧的弦,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土匪们,背上的汗干了又湿。他心急如焚,担心这些土匪再不离去,等天色一亮,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出来。

    突然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那一大群土匪又聚集在一起,嘴里不断地咒骂着,脸上净是疲惫和愤怒,他们已经拉回了跑远的马车,和另一匹逃走的马儿。

    “他奶奶的,那两个点子还真的跑了,黑天瞎地的山林里居然也能让他们给跑了出去。”带头的土匪火大地吼着。

    “大哥,不能再追了,再过去就是官道了,这阵子官府的人查得可紧了。”

    “算了,大哥,咱们也不算是没收获,你看那一车的货,可值不少钱哪!”

    “就是可惜了那美人儿,啧啧啧”

    在曙光微露之际,一群人终于策马离去,直到人声渐远,山林问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仍旧屏着呼吸,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蜷缩在草丛里,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后,确定对方不会再回来了,祥子才抱着桔梗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两人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晚。

    “祥子”大劫过后,桔梗因为一整晚又冷又怕,现在仍是颤抖不休。

    “没事了,别怕,他们已经走远了。”祥子低声地哄着她。

    她终于放松下来,在她最害怕的时刻,是这个男人用体温温暖了她,是他用生命保护了她,否则现在的她只怕生不如死。走过生死关头,她紧紧地抱住他,传递着无言的感激,他却浑身一僵。两人虽紧紧相偎了一夜,但那是情非得已,虽然当时心头曾因她温馨柔软的身体而心弦颤动,却也明白那是非常时刻,是不得已之举。

    桔梗在他怀里低切的呜咽着,他心里一震,涌上难以言喻的温柔,又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他下意识地也抱紧了她,抑不住心头的狂跳。

    “你你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一声又一声地安慰着她。

    宣泄完心里的害怕,桔梗已是疲惫不堪,她原就身体不适,经过一晚的折腾,又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现在全身发冷,只觉头重脚轻,心情才一松懈下来,孱弱的身体就往地上一倒

    一双大手及时揽住她,让她依附着他高大的身体。

    “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说不准会不会又遇上另一伙强盗,现下没了马,又是光天化日的,真要是遇上了,恐怕无处可逃。

    “我好难受”说着眼前突然一黑,她便失去了意识。

    *  *  *  *  *  *  *  *

    意识就这样昏昏沉沉地飘浮着,她迷迷糊糊的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她穿过了回廊、水榭、庭院,这里是她的闺房,连窗前的桃花都在对她点头微笑,像在欢迎她的归来

    没有荒郊、没有野店,也没有漫长得像永远走不完的路,这里是她的家啊!她还走回来了。

    “桔梗你回来了,回来就好。”二娘哽咽地低泣。

    “大姊,你回来了,二姊,大姊回来了”小弟欢欣地叫嚷着。

    二妹来了,她已经激动得满脸泪花,爹也是老泪纵横,堂妹也来了,嫁到宁波的表姊也回来了,还有小仙、槐花、总管、张嬷嬷都又哭又笑

    她正沉溺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但在下一瞬间,他们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青翠的远山在向她招呼,空气闻起来都带着尘土的味道,她的身体不舒服极了。

    原来,她正趴在一副宽厚的背上,他稳稳地背着她,看着他坚定地踏出步伐,她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侧脸,方正的脸上有着坚硬的线条。

    他是谁?他要带她去哪里?桔梗努力地思索着。哦!是了,他是祥子,那个和她一起跋涉了几百里路的男人,他为什么这么痛苦的样子,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眉不断滴下,炙热的体温也透过衣服传了过来。

    她抬起似有千斤重的手,用衣袖为他擦着汗,他浑身一僵,神色复杂地别过头看着背上的她。

    好累,好乏力,她没有力气再张着眼睛了,于是一个恍惚,她又坠入了黑暗中,只觉得耳边传来阵阵安抚人心的声浪。“桔梗,咱们快到了,只要到了城镇,就能找大夫为你看病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听来好忧愁、好恐惧,没事的,这一切都是在作梦,她想出声这么安慰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觉得身子好沉好沉,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自己一直又睡又醒的,但身边总是伴着那道熟悉而让她安心的身影。

    当桔梗再度清醒过来时,眼前仍是祥子那张熟悉的脸,眼里有掩不住的憔悴和着急。他原就一脸粗扩落拓的模样,现在满脸胡碴,头发横乱,更显得吓人。

    “你醒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亮。

    她浑身乏力,连睁眼都觉得吃力。“祥子,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他怒气腾腾。“才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死不了人的,连小孩都能挺得过去。”

    “可是我好难受”她无力地呻吟着。

    “要是一个风寒就会死人,那我不知道死过几百次了。”他不爱听她说这种丧气的话:心里着慌,嗓门便开始粗了起来。

    他好凶喔!她心里一阵委屈,浑身疼得像是快散了架。

    “我好难受好痛我想回家想走不要在这里了好累,我不要再走了不走了再也不走了”语无伦次地嚷着,桔梗越讲越伤心,到最后已是泪眼盈眶。

    “别哭唉!你别哭好不走了、不走了我背你好不好?”他拿她没辙,只能像是哄小孩似地哄着她。

    听着他安慰的话语,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没看到身旁的男人焦躁痛苦的神色。

    店小二端着温水进来了好一会儿,就看着这个大汉怔忡地看着床上的姑娘,对他失神的模样,他早已见怪不怪,这两个客人住了那么多天,这男人一直不分日夜地守着她。

    “客倌,这位姑娘好象快不行了。”店小二忍不住这么说。

    “你说什么?!”他大吼一声,一把拎起了店小二,一脸的杀气腾腾。“她哪里不行了,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撕烂你的嘴巴。”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这位姑娘大福大贵,一定会长命百岁。”店小二急忙改口,深怕自己真的教他给撕成两半。

    “去给我找最好的大夫来,快去。”祥子对着他吼。店小二苦着一张脸。“客倌,你们都住了快半个月了,可不可以先把房帐给结一结,我再去找大夫。”

    “你怕我赖帐是不是?”

    他像一座大山立在眼前,浑身强悍的气势让小二也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大爷,小小店是做小本生意的”

    “少你簦?酶?囊?樱?乙环智?膊换嵘佟!瓜樽永淅涞睾叩馈?br />

    “是是是我马上去、马上去”店小二吓得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祥子的眼再度移回桔梗苍白憔悴的脸上,脸上担忧的表情,是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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