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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十岁还在彩衣娱亲的话,别怀疑,那人铁定是张柏宇。

    这顿饭就在和谐愉快的融洽气氛中结束了。我的心境变化可谓回然不同,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笑逐颜开、谈笑自若,甚至在一刻间,我决定了自己的未来,订好的目标,誓言要成功。

    这样看似不关痛痒的谈话,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之一。多年之后,我再回首,或许会想着如果当年我选择了去台南,事情会怎样?我的人生又会往哪里走呢?我没办法回答自己,因为很多时候,走过的路没法再回头,就像射出的箭,再也收不回一样。我唯一能做的是活在当下,把握现在。

    ----

    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无忌终于打电话给我了。除夕夜,中国人照例要围炉吃年夜饭。在子时来临前,从大街小巷窜出此起彼落的鞭炮声中,电话也应声而响,一接起,终于是他--

    “喂,我找裴琳。”那头说着话,没有自报姓名,但我却轻易听出是他。

    “我是!”在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了,因为泪水已先夺去了我的声音。挣扎着,我困难地挤出两个字,泪潮却更汹涌。

    “新年快乐!”他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接电话的就是我。

    他不会知道,自从他出国后,家里的电话就被我霸占了,因为我不要错过任何可能是他打来的消息。

    “”在等待了十三逃邺十一小时又五十九分后、在蕴藏了千言万语后,我却无法成言,只有啜泣声道出我的心情。

    “别哭!裴琳!别哭!我会心疼和我说话,说说话,好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既心急又不舍,但依然温柔,依然是他。

    “好久!好久!我等你好久了!”我抽抽噎噎,却忍不住埋怨。

    “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好吗?”他的安慰不变,道歉也总只有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我以为你忘了我”我的孩子气,我的担忧都是为了他。

    “没忘!我没忘!只是有些事耽误了对不起!”他的急切,他的歉意也是为我。

    “你好吗?”记挂多日的话语终于能对他说出。

    “很好!我很好你好吗?”他停了一会儿才回答,是不想让我担心吗?

    “除了想你的苦太难受,其它都还好。”

    “对不起我也想你。”

    “是吗?”我忘了相思也正折磨着他,却只看到自己的眼泪真是太自私了。

    “真的!我真的很想你!我发誓”

    “我相信。”我打断他的话。“我真的相信。学校还好吗?”

    “还可以!只是这儿太冷了,有点不习惯。”我惊觉他浓厚的鼻音和喑哑的语音。

    “你生病了?”我有些慌乱,更有深沉的愧疚,我竟没注意到他病了

    “没什么,小靶冒而已。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他却安慰我。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我好想马上赶到他身边。

    “琳!别说这样,我不介意!我喜欢你的任性。”他说。这样的包容、这样的宠溺,教我如何承受?

    “好,那我要你身体健康,好好照顾自己。”有些霸道、有些不舍是我唯一会做的要求。

    “好!我答应!还有呢?”

    “我要你每天想我,一天三餐外加消夜,最少四次。”

    “好!我连作梦都想!还有呢?”

    “这是最后一个了我要你回来!”

    “琳”那头传来的低喃和犹豫像一只盛满热油的油锅,将我的心煎熬得撕裂哀号。

    “开玩笑的我只要你能常常打电话或写信,就行啦!”但这颗心除了他回来,否则谁能修补?我在这头苦笑。

    “琳我我想这段时间,我怕我都不会再和你联络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不真切,好像断断续续地快要远离我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慌乱地紧握电话,恐惧袭上心头难道我终将失去他了?

    “琳,别哭,不要哭,我我的课业很紧,我的时间不多,实在没办法再分心请你谅解我有我的苦衷但相信我!相信我好吗?”他痛苦地说着,像是低切的悲鸣。

    “我不要!我不信”我喃喃地说,如悲如诉,像挣扎中的野兔,只能作无谓的抵抗。

    “琳!别这样,相信我,等我等我回来别忘了,我爱你”电话突然“卡”一声轻响后,竟断了。

    “无忌?无忌?”我嘶喊着。

    “嘟嘟”回答我的却是冰冷的嘟音。

    “无忌?无忌说话啊!别不理我拜托”我摊软在地,无力地对着话筒低喃。“为什么?为什么?好一个新年快乐!好一个我爱你张无忌!你、是、个、大、骗、子!”我又哭又叫,忿怒地将话筒甩回,爬上了天台,冲进“天堂”里,将决堤的泪水一次彻底解放。

    从今后,我只是个认真爱却不流泪的傻女孩。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

    饼完年,学校也准备开学了。随着推甄的考期及学测的接近,国中三下的日子突然紧凑忙碌了起来。

    “小琳,你你还好吧?”张柏宇的关怀仍旧很殷勤。他是真心将我当成妹妹一样对待。

    “我?我很好哇!”我从书堆中抬首向他笑,轻声回答他。

    “是吗?你你最近突然用功了起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的话有些伤人,有些矛盾。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指我以前很不用功喽?而且考试快到了,我变更用功,不对吗?”我挑眉问他。

    “不!不是!你误会了!我看到你用功,当然很高兴。可是感觉好像怪怪的你以前总是会发呆、傻笑可是现在却像个拼命三郎一样,我有点不习惯。”

    发呆?傻笑?他还真坦白!不过确实,那是以前的我,在接了那通电话前的我。因为我会偷偷想念着无忌?想起那段和他上下学和他在“天堂”的美丽时光。

    可是接了那通电话后,我不再思念他、不再用眼泪去悼念那一段美丽。我决定了要好好努力,朝自己的目标前进。既然他在美国为了将来奋斗,不敢分心想我;那我也要为了将来加油,不再浪费时间想他。

    “不习惯也要习惯。我又不像某人那么厉害,有一堆人排队抢着要,所以只能用功读书啦!”我凉凉地说着,话里加了醋,有些酸酸的。

    那天和他爸妈聊过后才知道,原来这位万人迷百分百白马王子是个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却被喻为“钢琴新星”早就有多所学校争取他入学就读,可见他的行情有多看好。不过,早在去年就该上高一的他,却留级重读了,这让许多人为之叹惜。但是,听说今年又再卷土重来,极力邀请他的学校更多了

    “欸?有人心理不平衡哦!嗯好酸啊,”他用力嗅了嗅,开玩笑地说。

    “喂!你到底打算进哪一间学校?”我不理会他的嘲笑,自顾自地问着。

    “怎么?你舍不得我,想追随着我啊?”他还在耍白痴。

    “臭美啦!我是想先知道,然后跳过那一间!”我不让他太得意。

    “这样喔可是很抱歉,恐怕你要失望喽!”他摇了摇头,状似可惜地说。

    “什么意思?”

    “你先告诉我,你的目标是哪一间?”他的表情却是一副早知道的样子。

    “你猜。”

    “是新竹吧!”他倒也爽快地说。

    “你怎知?”

    “哎哟!你那天和我爸聊完之后,一切都写在脸上,摆明了你想做我爸的学生,对吧?”他更得意地看着我,好像这件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那跟我要失望有啥关系?”

    “除非你想跳过这一间,否则如无意外,我们就要继续当同学了!”他笑得有奸诈。

    “啥?你是说,你”我指着他,话没说出口,他用力地点头,笑容更深了。

    “本来,我也不确定,但是既然老爸要到那里上课,做儿子的也该捧捧场,不是吗?”他还是那副自大臭屁,而且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看,其实是你想黏着张爸爸吧?哼!爱撒娇的小表!”我毫不客气地说。

    “什么?爱撒娇的小表是你才对吧!是谁整天像是无尾熊似的抱着布偶睡觉的啊?”

    “我哪有整天睡觉?”

    “我是说你抱着布偶。”

    “我哪有抱它?只是靠着它而已!”

    “有啥不同?”

    “当然不同。抱和靠”

    “靠?靠什么?”

    “靠靠左边走啦!”

    “错!行人请靠右走!”

    “我我不走了,行呗?”

    “行!你住哪?我送你?”

    “玛丽隔壁!”

    “好巧!我住玛丽隔壁的隔壁的第一百间耶!”

    “我我认输好哥哥,饶了我吧!”

    “哼!谁是爱撒娇的小表啊?”

    “我!是我!”可以了吧?好想翻白眼。

    “好!既然你认了,我就大人不计小表过,原谅你一次。走!我请你吃冰。”

    “好!我要加仙草、绿豆、布丁、炼奶,但是不要冰。”

    就这样,小宇哥和我,手牵手快乐地向“阿美刨冰店”出发,和平结束了无聊的斗嘴大赛。

    ----

    一连串疲劳轰炸式的考试终于结束了,这段时间张柏宇确实信守承诺,陪我南征北讨,替我伴奏兼加油打气,无形中我们已培养了良好的默契,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我发现自己已经愈来愈习惯他的陪伴,愈来愈依赖他的主动体贴,也渐渐将张无忌的身影锁在心房深处,不再动不动就想他,不再去惦记他离开的时间有多久我不知道要彻底忘记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但我知道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思念、不去回忆。

    日子总要过下去,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我对自己说:“忘了他不容易,但思念他更磨人,不如让时间去决定,我只要记着他爱我,我也爱他,就行了。”

    六月凤凰花开,骊歌轻唱,催促我们往下一站走去。但“告别”总是伤感,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尤其是参加“毕业典礼”那场面庄严肃穆,那一声声“珍重”那一句句祝福,似乎是催泪的化学葯剂,总教一群老大不小的为人师表和青涩少年哭成一团,而我也在其中

    “老师我舍不得你耶!”我抱着既是我的严师也是好干爹的大炮撒娇。

    “老师也舍不得你啊!”假音又出现啦。

    “我不想毕业了啦”我挤出两滴眼泪。

    “好哇!那你就留级重读,再陪干爹一年好了。”大炮不怀好意地说。

    “我不要!人家只是一时冲动,随便说说,你也当真?”我抹干眼泪,大声抗议。

    “早知道你是装的。真是可惜了,白白浪费我两瓶好酒。”大炮现出本来面目。

    “厚!那我也叫了两年干爹,还兼跑腿打杂,这笔帐怎么算?”我也不客气了。

    “什么贡丸汤和棒棒糖都不知吃了几桶了,还敢算帐”大炮眼露凶光。

    “好嘛!好嘛!大不了这束花送你,当作补偿喽!”我看情势不妙,马上献上贡品投降。

    今天一早,我家老妈特定上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说是要我献给最--照顾我的亲亲干爹。本来我嫌花束太大太重,捧着到学校实在太招摇,这下可真派上用场,多亏了英明的老妈。

    “哼!算你有良心。看在花的份上,我就再送你一份毕业礼物,免得你说私小器。”大炮收下花,大发慈悲地说。

    “什么!哇!吧爹英明!吧爹最棒了!我爱你!”我高兴地搂着他,肉麻兮兮的台词也大方说出口,反正当作“日行一善”就行了。

    “行啦!行啦!别再对我日行一善了。喏!礼物在这里,你可要好好收着,别掉喽!”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拿出了一个黄色信封,还对我眨了眨眼,仔细地交代着。

    哇!乱神秘一把的。我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出了里头的一张薄薄的东西。

    啊!这这是无忌的照片照片里的他依然冷酷帅气,是他刚转来的时候照的学生照。

    我抬起头,泪眼对上一脸慈蔼的纥爹老师。

    “您您怎么知道”我既惊讶又激动。原来我的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从未遗漏。

    “唉!吧爹年纪那么大,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和张柏宇玩的小把戏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记着!人的眼睛会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了自己。嘴巴会说谎,眼睛却骗不了人,知道吗?”他说完后又和蔼地摸摸我的头,慢慢踱了开去。

    望着老师的背影,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心中吶喊:老师,谢谢!吧爹,我永远不会忘了您!

    人在一生中,能有几次机会遇上一位良师益友?而我却幸运地遇上了大炮老师。

    虽只有短短两年,却带给我充满活力、自信的美好时光,教我一生难忘!

    幸运之神似乎一直眷顾着我!考试的结果公布,我如愿成了“竹中”的学生,也和张柏宇当定了同学。

    一切大事底定后,我又开始执笔写信给无忌,对他倾诉心中话。

    时间:你离开后六个月十三天又十七个小时四十二分。

    地点:仍在“天堂”

    讯息:我成功地踏出第一步了我考上了“竹中”即将成为国际知名音乐家张子亮--也就是你爸的学生,你替我高兴吗?一定很开心吧!我想。

    你呢?你好吗?距离你的理想又迈进了一步了吗?一定是吧!我猜。那么,我也为你高兴,因为我是如此企盼你学成归国那一天的到来。加油吧!为我们,彼此加油不放弃,好吗?

    这是自那个除夕夜后,我写下的第三十九封信。不过它照例和前三十八封信一样,是封寄不出的自言自语,终究要被我尘封在盒子里

    不过,在你回来的那一天,我会把它们拿出来,一封一封念给你听。你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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