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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已经完全可以操作透视股票买卖股位的计算机终端机,她立即按动顺昌企业那一页的资料,几乎惊叫道:

    “今日的顺昌股价只有二元九角,你要赌它上升近百分之三十吗?”

    荣宙的声音立即沉下来,说:

    “请记住,只要跟看我的嘱咐去做,毋须作任何反驳。”

    然后,他就挂上了线。

    小玉意识到事态严重,于是立即挂电话到交易所建成证券的柜位跟亲身出市的张建成说:

    “给我无限量买入顺昌,在收市前买得多少就多少。”然后她再作补充:“现今还有十五分钟,怕不会就此把股价推过四元吧!”

    “邹小姐,现在顺昌的价钱才不过是二元九角,二元九角半”

    “你别多问,我的说话,你照做使成。我会负全责。”

    张建成立即进行。当日收市顺昌在最后十五分钟之内,因为建成的大手进货,股价升至三元三角。

    小玉再跟张建成通电话,说:

    “什么也别问,明天早上一开市,就给我扫货,直至股价到四元才停止。”

    客户的旨意,焉敢不从。张建成不但如言照做了,而且也从中取了利,把最先买入的几十万股,据为己有,即是以三元左右买入,转手买回给邹小玉,来回就赚了好几百万元,一点风险都没有。

    他这种行为当然不能说是合乎专业道德,但反正能令客户赚钱,他就认为说得过去了。

    事实上,张建成还真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的胆子这么小,在三元三角的价位就已经把手上的顺昌转卖回小玉的户口内。因为事隔一天,顺昌就公开宣布了一个极好的消息。

    顺昌代理的一只韩国汽车得到中国一纸为数十六亿的合约,供应给半个中国的政府单位使用。这十六亿元生意的盈利,令顺昌的股价变得偏低,若以市盈利率去衡量,即使顺昌股价劲升百分之三十,也不过是而盈率达到十至十一罢了,绝对的合理。

    包重要的讯息是,顺昌击败了其它竞争对手,而得到中国的合约,这明显地表示顺昌在大陆有利好关系,今日做了半个市场的一种汽车生意,明天会有更庞大的业务合作计划也未可料。

    这个希望是值钱的。

    在宁买当头起的情况下,顺昌股价在好消息宣布之后还一直强势不转,直炒至四元六角,才稍为缓下来。

    换言之,张建成赚的钱是够多,也可算是不够多了。

    经此一役,他不得不更重视小玉这个客了。

    她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同样,小玉对荣宙更加肃然起敬。

    第一次,她自宇宙投资公司内拿到荣宙说她应得的花红,一共是二百九十八万元。

    当日,她立即坐到中环周大福珠宝店去,以一口价买了一只有证书的六卡方钻,只不过花用了她花红的半数。

    荣宙给小玉说:

    “用自己的本事给自己奖赏是否更舒畅更宽荣耀?”

    荣宙非常懂得小玉的心理。

    小玉慌忙点头。

    荣宙说:

    “放心,小玉.你将来的机会会更多。”

    小玉说:

    “恒基与长江地产在半山推出的高级住宅单位,收租率很可观。”

    荣宙说:

    “只消耐心地为我苦干半年,你名下拥有一两个这种豪宅单位是绝不成问题的。”

    他的话,从来都兑现。

    直至最近的一个晚上,荣宙跟小玉见面,他又郑重地给她说:

    “小玉,我又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你说好了。”

    “明天,一觉醒来,你给我拋空协通三千万股。”

    “拋空?”小玉惊叫:“那是很危险的事,拋空股票的情况从前根本是犯法的,现在容许拋空,也有两个星期限期,到时候不能补仓,那么依然会有官非。”

    荣宙脸色一沉,道:

    “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

    “没有呀!你的说话,我每一句都紧记,故而才知道在股市拋空的规矩。”

    “我不是说什么市场辨矩,你要依从的只是我荣宙的规矩使成。我的话就是规矩,你别多问,烦。”

    荣宙这一夜的心情无疑是相当紧张的,只有他知道现在行的一着是险棋。

    可是,没有危险,就没有机会。

    这千载难逢的机缘,他舍不得放弃。

    荣宙太明白自己的境况与个性,这机缘骤然而至,他非抓紧不可。

    作为本城首富的独子,人人都认为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实情如何,只有荣宙心知。

    不错,如果是比中上人更高一级的生活享受,他是不缺的。但,一谈到挪动一笔资金在一些有趣或有利的投资生意上头,那就棘手了。

    去年中,荣宙与其它几个也是城内世家大族出身的朋友,特别谈得拢,彼此既是世交,又是同年纪的朋友,不知是谁发起的号召,合资办一间全城最一流的歌舞厅,格调特别高的,专做有钱子弟生意。

    每位名公子所需要负责的资金,其实只不过是三至五千万元罢了,以他们父家的身家来衡量,无异于九牛一毛,不足挂齿。

    可是,荣宙的际遇并非如此。

    他与父亲同往哥尔夫球场时,正准备开口跟荣必聪谈这件事,毕竟他在荣氏虽然是太子身分,但要动用八位数字的话,是非要荣必聪首肯不可。

    谁知道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跟荣必聪商议,就听到他跟另外一位本城富豪练重刚边打球边谈笑,荣必聪说:

    “没有哥尔夫球,日子一定过得不这么畅快。”

    “你还好,有个乖乖儿郎与你为伴,不但是你生意上的左右手,而且也必是生活上的良伴。”

    荣必聪笑道:

    “别太在年轻人跟前夸奖他,宠坏了可不成。我从小我很严格地教育他们,一步都错不得。早几天,傅老四给我说,他儿子要与朋友们开办一间什么夜总会歌舞厅之类,问我这门生意是否可为。”

    “你认为如何?”练重刚问。

    “我认为这些钱不必去赚了吧!我们别的正经生意还应接不暇,分神弄这方面的经营,我看没有什么额外好处。”

    “这也对。”练重刚说:“况且天下的钱也实在赚不完。”

    “就是这话了,年轻人做事要识分寸,懂轻重。况且,我们这班朋友的第三代最要紧学习的是什么呢?”荣必聪很具权威地问,然后自动提供答案:“他们必先学晓赚钱才去花钱,尤其不能美其名为投资做生意,实际上是去为他们的嗜好与喜爱寻找额外的方便。”

    练重刚立即答:

    “就正如贺敬生的儿子贺勇,不必投资在亏蚀中的电视台去捧明星一样,完全是得不偿失之举。你这番道理,傅老四怎么说?”

    “当然是赞成了。”

    这些话当然全听到荣宙耳里,他非常清楚,父亲绝对有弦外之音。估量是他的好朋友城内酒店业巨子傅信良的儿子傅捷,向父亲提出请求,傅老四于是征求荣必聪的意见,荣必聪如果也支持儿子,那么傅家对这项投资就会下注,否则,免问。

    城内现今掌实权的大商家,都有一个普遍情况,他们在生意上头的决定,是看重朋友,尤其是平起平坐、势力相等的朋友之意见,有甚于自己的子女亲属。

    无他,这表征着要令这班大亨财阀信服,除非有成功的实际成绩做后盾。

    他们也太清楚这含银匙而生的第二代的个性了。

    没有尝过咸苦,食爷饭,穿娘衣的名门后代,把钱银用度看得过度宽松了。

    由此可知,荣必聪是明明找机会把这番话说给儿子听,让他免开尊口,知难而退。

    结果呢,几个太子帮之中只有荣宙一人没法子不临连退缩。

    连傅捷都把荣宙拉到一边说:

    “大伙儿一团高兴的合股,只你一人改变主意,是不是荣世伯不肯答应?”

    荣宙耸耸肩,忽然省起说:

    “你父亲支持你?”

    暗捷笑:

    “凡事要他支持,我还要活不要了。他听了我的这个计划,考虑了两天,便回绝了由家族基金拿钱出来投资。我点点头说好之后,立即挪动我的私蓄加注。荣宙,经此一役,你应该知道我们也要跟女人看齐,手上有点私己家当才可以,否则,只不过是在吃顶高级的大锅饭,有什么贴身的利益与享试粕言。”

    这番话,荣宙是受教且上心了。

    自那时起,他留意着每一个可以进行私帮生意的机会,为自己的自由与尊严争取包大更多的保障而努力。

    的确,世界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当荣宙立下决心留意机会时,机会就接踵而至。

    一年下来,荣宙发觉他手上的融资忽尔十倍于前,这番成绩为他带来极度的欢乐与重要的启示。

    他意识到要等分享荣氏的身家,未免太晚了。

    一于先下手为强,在天子脚下干活,竭力捞足了油水才是上算。

    自然,这种做法有一定程度上的险要冒。

    至大的灾难是被荣必聪发现他的用心与行为,一旦知悉荣宙利用他所掌握到的人际关系与特殊资料,来赚这种所谓内幕消息的钱,荣必聪必不会放过他。

    荣宙太清楚父亲的性格了。

    他有很多做人的执着援引到现代商业社会上令人难以接受,且令人费解。可是,荣必聪就是要坚持下去。

    他决不可以容忍自己身旁的人犯上背逆他言行信仰的罪行。

    荣必聪自出道以来,只抱着一个信条:仁者必昌。他毕生都取财以道,在市场法例规定与良知启迪的游戏范围内,把对方击败。

    他不出暗招,也决不伤无刃之徒,更别说是无知妇孺。

    荣宙就是清楚他父亲的品性,于是就干脆瞒他瞒到底算了。

    为了保密,他不可以张扬。物色了好一段日子,终于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下,就检了个邹小玉,肯死心塌地,不问情由地为他卖命。

    荣宙心内冷笑,那些迷恋眷栈豪门生活的女人,若不对她们好好利用个透,真是太浪费了。

    这种当户人家子弟的专利权益,只要耍得出神入化,真可以产生无穷厚利。

    显然地,小玉是荣宙的成功试验品。

    就这一段日子,透过小玉做的买卖,赚得相当畅快。

    直至这天,机缘巧合,让荣宙唾手而得一个发大财的消息。

    荣必聪一早就把儿子荣宙叫进了主席室来,给他说:

    “你留下,给我记录等下会议的细节,只听,别多话。”

    荣必聪这么一说,就显示出等下的会议是个高度秘密的会议,别说不能让秘书予闻,就连其它一应高级职员都摒除于外,只嘱儿子随侍在侧。

    果然,过了不久,秘书把两位衣冠楚楚的一老一少引领到主席室来。

    不用介绍,荣宙一看便知道来者正是协通集团的主席胡子平与他的长子胡禧。

    事实上,协通集团的胡家跟荣家是世交。况且,协通集团从南北行全盛时代开始,由经营出入口而至近这几十年进军地产、旅游、矿业等生意,越做越大越出色。四年前上市时,公众认购超逾十多倍,气势凌人,行内人是不可能不认识胡子平的。

    照说,胡子平极其量不过是六十刚出头的人,又是春风得意之际,神情不应如此怆惶。但眼前的他,一双眼睛没精打彩,人有点像毒瘾发作的瘾君子,叫人看到会觉可怜可笑!

    真不应是协通胡子平应有的一副模样。

    荣必聪迎上去,紧握着胡子平的手,道:

    “子平兄,你别太紧张,凡事有商量。”

    显然荣必聪早已知道对方来意,于是胡子平一坐下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道:

    “荣兄,这次怕要你出手相救,我才有命。”

    “你言重了,我们从详计议。”

    “荣兄,我没有想过投资在澳洲金矿股佑利矿藏上,会如此的一败涂地。他们当初答应给我的条件好得很,也真是老猫烧须,始终不是袋鼠帮的敌手。”

    “没有转圜余地吗?”

    “之前的开采报告涉及一项严重商业罪行,根本整个是骗局,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股东。你知道,早阵子协通才宣布收购了佑利百分之十二点八股权,股价还属偏高。如果这个骗局一旦披露,不但佑利股价凌厉下挫,必定连带协通企业的股价亦受影响。我上月把名下的协通股份在银行按揭所得,又进注了上海浦西一大片徐汇区的土地。按照最近中国的土地发展规定,发展商必须在购入土地后一年内兴筑,否则会被罚款,同时吊销发展权,这可真大件事了。万一协通股价疯狂下泻,银行一逼仓,那么我挪动不到发展徐淮区地皮的资金,就只好按合约规定,赔偿有关损失,包括这计划的合作伙伴损失。荣兄,我这个情况,你明白吗?”

    其实并不需要如此详尽的解释,只一句话,就是任何商业危机都是骨牌作用,牵一发可以动全身。

    荣必聪知道胡子平已立在悬崖之上,只差一步就要摔个粉身碎骨了。

    城内的商业圈真如战场,很难有长胜将军。胡子平在大顺之后,一个不留神,或多贪了一点心,就出大事了。

    这真叫荣必聪感慨。

    将心比己,他也不希望有一日会落得这个求助人前的凄凉境况。

    他只能先安慰胡子平,说:

    “事缓则圆,总有办法可想。”

    “荣兄,实不相瞒,目前能挽救我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除非你给我调度资金或以担保人身分向银行说一声,他们不会逼仓,我就有时间、有办法平仓。”

    荣必聪当然知道,他一口答应下来的数目,绝对可能是牵涉到二十亿元或以上的巨大款项。就算他不用真金白银拿出来,只亮他的招牌作保,其实担子是一样的重。

    今时今日,荣必聪三个字比他的全副身家还珍贵。

    于是他说:

    “子平兄说有时间就有办法,是成竹在胸吗?”

    答案当然是荣必聪肯不肯出手相帮的关键。

    胡子平当然清楚,道:

    “我不骗你,上头已经答应支持我,因我是湖南人,肯让我投资开发湖南省鲍路,这是个稳赚的生意,分明是照顾我的意思。问题是要再候一段日于,让有关手续申办妥当,才能公开,一旦明朗化,就不怕协通会站不住脚。简单一句话,有数得计,在澳洲亏蚀的都可以一下子赚回来。”

    荣必聪一听,想了想,道:

    “子平兄,事关重大,你让我想想该怎样帮你,才给你一个答复,好不好?”

    “荣兄,你考虑是应该的。只是,我怕时日无多,澳洲佑利的商业罪行涉及的几位前董事已被传查,消息随时披露,如果我不先设防,我的末日就到了。”

    “放心,我知道事态严重,我尽快给你答复。”

    由始至终,荣宙与胡禧都没有答过半句嘴。

    胡禧是心情沉重,家族蒙难,人前乞援,自然不是一回好受的事,在长辈面前,当然也轮不到他插嘴。

    至于荣宙,当然是沾沾自喜,暗地里盘算,可以从这个协通企业有严重危机的讯息中获利多少。

    当胡子平父子离去之后,荣宙立即再试探他父亲的心意,说:

    “你看胡伯伯会不会过分紧张?”

    荣必聪正色道:

    “不会,胡子平如果这回不可以站得稳,他整个王国都有崩溃的危机。商场就是这么现实残酷,却又非常吸引,在乎旦夕之间,有人成王有人霸栖。”

    “你会不会帮胡伯伯?”

    “那是起码二十亿元的承澹,我拿什么在手上作担保呢?”

    “爸爸,他不是说湖南公路的合资兴筑经营专利可以是颗定心丸吗?”

    “凡是涉及上头的决定,未到最终拍板的一天,都别过分地一厢情愿。难道我们还听得少谁走了谁的路子,准会发迹的那些故事吗?到头来,还是假的。”

    “那么说,爸爸,你不会去拯救胡伯伯?”

    “我们的交情只容许我帮他一两亿的周转,放在十倍大于这个数目,我是无能为力了。”

    荣宙这么一听.差点开心得笑出声来。

    他已经想到如何去赚这一大笔意外之财了。

    荣必聪当然不明白儿子的心态,他沉思了一会,对儿子说:

    “这样吧,荣宙,你且摇蚌电话到澳洲给我的好朋友李察里亚,问问他,胡子平的这件事是否已无转圜余地。他在澳洲的势力很大,或许有办法给胡子平缓冲一段日子,也算是对他有所帮助。荣宙,你要小心行事,千万不可外泄秘密,否则对胡家很不利。”

    荣宙立即跟荣必聪的好朋友李察里亚挂长途电话,把情况详说一遍,然后征求对方的意见。

    李察里亚很清楚地答:

    “这是相当遗憾的一回事,荣宙,但我必须坦率地告诉你,胡子平的确是穷途末路,很快就会非宣布他在澳洲的重大投资化为乌有不可。我相信大概在这一两天,就满城皆知,再瞒不住了。”

    荣宙问:

    “无法转圜?”

    “谁都有心无力,但望胡家底子厚,不怕损失掉这个投资吧。”

    荣宙当然不必把胡子平来求助一事再告诉李察里亚。他挂断了线后,高兴得管自坐在高背办公椅上旋转了几圈。

    然后他就立即嘱咐小玉为他大量拋空协通股票。

    小玉自然如常地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给张建成下达主意时,连张建成都错愕,问:

    “邹小姐,你听到什么消息?三千万股这数目很巨大呢?”

    “对呀!”小玉成竹在胸地答:“你若是吃不下的话,就别勉强,我自有办法。”

    这就是说,张建成不给她办妥,小玉就会把生意交给别的经纪行了。

    如此一来,不是损失一单半单生意的问题,而是会牵涉到日后与小玉这个客户的关系。

    难得有这么一个大户在手,怎么能轻易把她开罪了。

    况且,合作以来,每一桩买卖都是赚得他张建成笑逐颜开的。这次怕不应有例外。

    于是张建成连忙答应了。

    非但立即在市场上拋售协通股份,还一连三天,把协通股份弄得疲弱不堪。

    市场上对有人大手出货,已起揣测,风闻协通在澳洲投资全盘失利,于是人心惶惶,持股者都准备拋售。

    可是,协通的弱势只持续了四天,第五天的形势就完全的改观了。

    传媒刊登了荣必聪支持协通争取湖南省鲍路承办专利权的消息,并由荣必聪口中预测了这个庞大计到的盈利,协通股份就已止跌回稳。非但如此,事隔几天,湖南省正式宣布公路承办权为协通夺得,于是目前的协通股份变得过分偏低,其在澳洲的亏损跟在湖南投资的盈利相比,根本是极少数目。正在找寻投资项目的基金,一看这宣布,立即下重注抢购协通。他们要赶在别人还没有把协通的市盈利率很准确地预计出来之前,就把股份在一个相对地合理的价钱内抢回来。

    这下协通的股份就不只稳步上扬而是凌厉上升了。

    荣必聪并不知道他在最后关头伸手救了胡子平,是对儿子极大的伤害。

    荣必聪在会见了胡子平之后,心上极不安稳。说到底跟胡子平是一场朋友,见死不放,于心不忍,救呢,又未免过分承担风险。情急之下,终于想到折衷的办法。他当天晚上就联络了北京中南海内的朋友,转达他的意见,只一句话:

    “湖南省是否真的批给胡子平承办公路权?”

    结果,三天之后得着了回音,答案是肯定的,且加上鼓励话语:

    “胡子平一直是爱国企业家,值得你扶助。有什么湖南省能做的,也不妨提意见。”

    于是荣必聪老实不客气地说:

    “我先宣布支持胡子平,可能的话,湖南省尽快表态。”

    就这样,协通股票便起死回生了。

    荣必聪向中国有关当权者请示及攫取消息,乃属绝顶机密,自然是独自进行,连儿子荣宙都不知情,那才是荣宙的致命伤。

    拋空股票必须在两星期内平仓,这两个星期,荣宙度日如年。

    每逃冖紧了股市动态,协通的升幅像个计时炸弹,早晚把荣宙整个人炸得粉碎。

    他浮躁得根本不愿意见小玉。

    本来,荣宙跟小玉有个默契,他不去找她的话,小玉是断不能寻荣宙寻到荣氏去的。

    总不能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万一走透风声,露出蛛丝马迹,让小玉的丈夫戚继勋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纯厚的男人,都不会对妻子的不忠予以哑忍,何况小玉偷情的对象是荣宙,牵涉的人情就更复杂了,荣必聪怕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的人。

    可是,当荣宙为了要吐出到口的那块肥肉而大大呕气的这个星期,小玉也纳闷得难以形容。

    那不只是心情上的烦躁,而且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体能感觉。

    小玉的喉咙活脱脱像有一口龌龊气卡在那儿,不上不下,很是辛苦。

    小玉心想,会不会是不见荣宙多天,想念他而至心理上受到压力,以致影响生理反应了?

    尤其当张建成给她摇电话来,忧心如焚地说:

    “邹小姐,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了?我们卖出的协通股票,现今节节上升,平仓的限期快到了,怎算好?”

    “限期到不就平仓了,紧张些什么?”

    “邹小姐,那是一笔很可观的款项呀,拿不出来平仓的话,后果堪虞。”

    小玉听着,不期然也有些担心。正好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摇了荣宙的直线电话。

    幸好接听的就是荣宙本人。

    “你怎么摇电话来?如果我不在办公室的话,就是秘书接听了,这多么的不方便。”

    “我们很多天没有见面了。”小玉幽幽地说。

    “有什么紧要事吗?”

    “协通股份快要”

    “别说了,我自有分寸。还有别的事没有,有话快说,以后别再摇电话来。”

    “荣宙,我这几天人有点不舒服。”

    “那就去看医生吧!”

    “荣宙”小玉打算说下去。

    荣宙立即截住她的话:

    “你先去冶了病,再告诉我情况吧!我明天给你电话。”

    无疑这是最有效的应付小玉的方法。只要让她知道荣宙是会找她、关心她、爱护她,那就成了。

    小玉于是心安理得地去就诊。反正,她的妇科例行检查已经是时候了。这年来,患子宫癌及乳癌的女性特别多,是非要小心不可的。

    小玉想,尤其自己是生活得越来越好,那就非要保重身体不可了。为什么从来帝王都有长生不死的梦想,就是觉得世界太美好,舍不得撒手尘寰之故。

    无疑,小玉是绝对健康的。

    “检查的结果是双重的喜讯。”小玉的妇科医生给她说:“既没有任何妇科病征,而且你已有喜了。”

    小玉没有作出响应。

    她需要几十秒的功夫去消化医生对她所说的那句话的意义。

    待小玉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张着嘴巴,有着莫名的震惊。

    怎算好了?孩子决不是戚继勋的。这一点她非常清楚,戚继勋也清楚。

    就在上星期,一向脾气纯善的戚继勋,都忍不住带点烦躁地向小玉提出质问:

    “小玉,究竟为什么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玉,”戚继勋说:“自从你开始跟朋友合资做生意,成为职业女性之后,你知道你已多久没有再履行妻子的义务了吗?”

    小玉当然明白丈夫气愤的原因,便自辩道:

    “创业艰难,开山劈石之际,心无旁鹜,没有余情剩力去兼顾别的。你不但不体恤,还跟我来这无聊的一套,说不过去吧!”

    小玉在丈夫心目中依然魅力四射之际,她的强辩夺理,自圆其说是会凑效的。

    可是,这并不代表戚继勋会懵然不知,误以为小玉腹中块肉,仍是自己的骨肉。

    小玉不可以不为这个消息震惊。

    孩子百分之百是荣宙的。

    孩子是谁的,谁就应该负起养育他们母子的责任。不是吗?

    既如是,通过这层解不开、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反而可以牢牢地把荣宙缚住了,甚而缚他生生世世。

    一念至此,小玉微抬头,就似见有繁星浮动,终有一刻,天上星星会如彩纸般飘下来,铺满她的一身,像那些撒向新人身上的彩纸,为新娘子带来无比的幸福。

    对,新娘子的幸福,作为荣家媳妇的荣耀,忽然弥漫着小玉全身,她乐得飞飞的,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戚继勋怎么想,管他呢,反正是要摊牌了。

    小玉等不及见荣宙面时才报道这消息,当荣宙给她摇电话时,她就对他说:

    “荣宙,我们快要为人父母了。”

    荣宙当即约小玉在老地刀会面,这种刻不容缓的约会,小玉认定是一个无比喜悦的讯号。

    她在荣宙出现之前,暗自盘算,要跟荣宙商量如何可以尽快打发掉戚继勋,是给他一笔巨额款项作补偿,还是向他施加一点压力,两者都成。

    至于说,自己正式成为荣家媳妇,怕还要过荣必聪一关,但,谁不紧张自己家族的血脉呢。相信当荣必聪知道快要抱孙子时,他的心就会软。

    就是退一万步想,在短期内进不了荣家大门,也不要紧,从今而后,荣氏父子不得不承认她就已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新身分与地位的建立,更有助于她在商场上的发展,那是自不待言了。

    小玉做梦也不曾想到荣宙对于整件事的处理态度和反应会如此令她震惊。

    荣宙一见了她,不是把她拥在怀中,而是一把抓紧她的臂弯,道:

    “邹小玉,你在电话内说你已怀孕的那件事,是否属实?”

    小玉微微错愕,答:

    “当然了,荣宙”

    荣宙没有听她说下去,就截住她的说话:

    “把他立即打掉。”

    “荣宙!”小玉惊叫。

    “听清楚没有。你别以此来对我作出什么威胁,甚至要求,我都不会答应。我坦率地告诉你,我毋须求证你怀的是否我的骨肉,我跟你的关系只是在一层业务的宾主情谊之上弄得更亲密一些,如此而已。有任何超越这个范围的要求,都是你的妄想。”

    “荣宙!”小玉哑掉了。

    “你听清楚了没有?我荣宙如果要传宗接代,人选多得如天上繁星,不必是你,也不会是你。邹小玉,你现在所拥有的已经比你从前拥有的多很多了。”

    小玉几乎吓呆了。

    然后荣宙再清楚地说:

    “协通的拋空股份,你不必认账,由着张建成把这笔数背起来使成。你最好买张机票到外头去小住一个时期,别回港来,别让张建成找到你。”

    “荣宙,你不打算平仓?”

    “平仓?你说什么话了。协通股价日日上扬,平仓要动用多少资产了?废话。”

    说罢了掉头就走。

    本城就是如此一个旦夕便成王,俄顷就霸栖的都会。

    小玉对一切事的发展,简直措手不及。

    轮不到她喘息,张建成夫妇就像两头疯犬似闯到小玉的办公室来,声泪俱下的要求小玉把那拋空的协通股额补回来。

    张建成昂藏七尺的一个大男人,对小玉说话时是浑身颤抖的,道:

    “邹小姐,此事非同儿戏,哪怕是赔上我们夫妻的两条命,也平不了仓,必须靠你履行承诺。”

    小王尽最大的努力去压抑自己极度紧张的神经,才晓得对张建成夫妇说:

    “给我一天功夫,我自然会办妥。”

    那一天之后,小玉本人已经去了菲律宾,躲进荣家在菲律宾的一个小岛上的别墅内避锋头。

    她唯一的寄望是依足荣宙的意思行事,那么,荣宙还是会重新把她的孩子接纳下来。

    她不愿意打胎,她非要靠这个胎儿来巩固自己在荣宙心目中的地位不可。

    在岛上过了两个星期,就接到荣宙的电话,说:

    “锋头火势已过,你可以自由回港了。”

    “张建成的股票已经平仓了?”

    “你别多问,管好你自己的事。”

    “荣宙,我不能打胎,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荣宙沉默了一会,再说:

    “是你的孩子,悉随尊便。”

    “荣宙,你敢说这句话?”

    “何只敢说这句话,邹小玉,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应该到此为止了。你若有任何纠缠,我敢做任何事把你铲除在我生活范围之外,你应该明白我的确有这种能力。”

    完全是一场噩梦。

    小玉挣扎着,要快快从这场噩梦之中转醒过来。

    她呼号着,问:

    “为什么?为什么?”

    荣宙没有向她解释。其实并不需要解释,小玉在听了荣宙的电话后实时回到香港,就可以推想得到为什么荣宙到最后要甩掉她了。不只是为了她怀了身孕可能带给他的负累,而是荣宙压根儿不要再与小玉有什么关连,以免在协通股票一案上成为疑犯。

    小玉无法接受的一个震撼性的残酷现实,就是张建成携了他的妻子仰葯自杀。原因不问而知是要对那拋空的股票负责。完全没有能力平仓,不只是破产,更要坐牢。身败名裂于俄顷之间的这份刺激,使他们全家萌了短见。

    小玉惊魂未定,丈夫戚继勋就铁青了脸,寻到她的办公室来质问:

    “小玉,究竟是什么回事?那张建成要负责的三千万股拋空协通,是不是你的指令?”

    小玉含糊着答:

    “别人的事你管来干么?”

    “是人命,小玉,是人命呀!你知不知道张建成妻子的父母天天闹上你娘家去,要你父母偿还这笔血债,岳父岳母几乎被他们逼疯了,你自己又失踪了,只得向我求援。现今我先把他们安顿到澳门小住,待你回来再谋解决。”

    “人死了,不就什么也解决了吗?”小玉道。

    “可是他们仍然认为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呢!小玉,究竟是不是你给张建成的盘口,你总要有个交代,你究竟什么葫芦在卖什么葯了?”

    “你别噜苏好不好?”

    “小玉,我非管不可,张建成的惨剧现今是无头公案,你是唯一的线索,说不定对方会寻到荣氏来找我,就要避也无从可避呀!”

    “好。”小玉点头:“你放心,就明天,我好好的交代一切。”

    小玉再摇电话给荣宙,接电话的是秘书,完完全全的给他挡架。

    小玉干脆以戚继勋太太的身分跑上荣民企业去,连护卫员与秘书都只好让她坐在主席与董事办公室的一层会客室内等候。

    正好戚继勋与荣宙都在外头开会未返,小玉只脑戚坐着等待。

    不论等多久,她总要见着荣宙,拿最后一个答案。

    直候至七时,秘书小姐前来给她说:

    “刚才荣宙先生摇电话回来,知道戚太太你到来,他要跟戚先生一起开会,说今晚与戚先生再不回办公室来了,叫你别等。”

    “嗯!”是知道她邹小玉来了,才又避而不见吧!

    “我还是多等一会,他们或许会改变主意回来一转。”小玉忽然觉得不愿意离开,离了此地,她就更不知何去何从了。

    可是秘书的脸色一沉道:

    “我们是要下班了,办公室内只有主席仍在看文件。”

    小玉慌张了,急道:

    “我这就去见荣必聪先生,成吗?”

    反正已是穷途末路,只好孤注一掷,小玉忽然怀了一线生机,去敲了荣必聪的门。

    在荣必聪的办公室内,她只逗留了不足十分钟,就委靡不振地走出来了。

    脑际仍然是荣必聪那不怒而威的脸容,耳畔仍旧是他那番如暮鼓晨钟似的说话,震撼着小玉的心。

    荣必聪刚才在知道了小玉跟荣宙的关系时,这样说:

    “小玉,男人要变心正如天要下雨,是完全没有法子可以阻止的事。你跟荣宙二一人的事,其实也只是你个人的事,你有本事管得着的只是自己。可惜的是,人只能当自己去接受别人,却无法管自己去令人接受。如果你连这最基本的做人道理地想不通,我劝你别把一条生命带到世界上来,因为你不会有能力把他提携得好,教育得精,你根本是自顾不暇。”

    只荣必聪的这番话,就令小玉无法再把她的哀求伸张下去,也觉得再不必把协通的情况给荣必聪从头说起了。

    当晚小玉踏在荣氏巨宅的天台上,攀上了栏杆,仰望天际的点点繁星时,她的心忽尔的豁然开朗。

    她想明白了,荣宙不会再需要自己回到他身边去,因为她的利用价值已告一段落了。

    他与她之间的这场交易,小玉无疑是失败者,因为她一开始就缺乏全盘计划,没有拟定方向,活脱脱是打开门口做一天生意是一天的样子。她连自己究竟希冀些什么都不大了了。

    一个管不好自己的人是断没有能力管好别人的。

    这点小玉受教了。

    小玉轻轻的抚扫着小肮,说:

    “孩子,别到世上来,妈妈没有能力带好你,但别怕,我会跟你在一起,飞到天上去摘星。这么一抬头,一伸手就可以把星星摘下来给你了,也只有如此,是我有能力作出的一切交代了。”

    说罢了,小玉纵身一跳,那身白衣就在黑夜中繁星闪耀下,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般飘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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