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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清清楚楚的明白,天下对于任何一个诚实的个人来说,都是,都只是一个词语而已。而且是无所指的虚无的词语。英雄二字也是如此。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的世界里只需要一个爱他的女人和一匹理解他的马。也许一个让他害怕与不解的师父都是多余的,他开始这么想。

    骑着马,载着虞姬。清晨行走在乌江边上,看朝霞染红的天水一色,夜晚看那夕阳洒金的河面,他都会想起江东的父老乡亲与儿时游玩过的地方。那刻着自己名字的树。

    无论清晨还是黄昏,在乌江边,他都会遇见一个摇船的梢公,他的名字叫孔子,他在这摇了一辈子的船。他每天都是在一样的表情,那么的平静与祥和。

    一天,当虞姬在河边沐浴的时候,项羽与孔子聊了起来。

    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是西楚霸王,天下的英雄。

    你知我何以为英雄?

    大王一言即可杀人无数,伤人千里之外。更不要提当年亲自在沙场之上,也是力敌千万人,所以是真正的万人敌。

    为何我看起来,你的生活却反倒叫我羡慕呢?

    也许这是天下人尽知的事实,大王还没有将自己的内心战胜,故而还是没有成为完美的英雄。

    那么完美的英雄是不是就是除了可敌万人,再加上可敌自己的心呢?

    据我所知,敌万人,敌心也不是完美的英雄的全部

    大胆!无知船夫,也敢胡乱造次。你可知你在诋毁我师父他老人家的言词。

    如若大王的师父是对的,自然无可诋毁,如若

    话没说完,项羽拔剑出来,那把己近生锈在剑鞘里的许久不用的剑,我杀了你!

    死又何碍,生又何妨。

    你不怕死,死,何惧只有。我倒是看见了大王一个致命的弱点,大王为何还没有成为完美的英雄。

    为何?剑直指向船夫。

    大王就算征服了心,还是没有征服死。没有征服死的人,是难以被称为英雄的。

    死何以征服?你难道征服死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象大王一样以死迫人。更不会以死为惧。

    那么你是无惧之人?

    我有惧。

    惧怕什么?

    惧怕天,惧怕地,惧怕广袤的宇宙,惧怕真正的英雄。

    那么什么是英雄。

    英雄是仁爱之人。但惧天地,惧大人。

    那么你就是英雄了。

    谁都可以是英雄。但谁都不可以造就出来一个英雄。英雄有时候有其词无其人。有时候有其人无其词。

    项羽的长剑落地。

    那夜,载着虞姬回到宫殿,项羽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带着虞姬回到江东去,回到江东的山野里去,去种几亩地,与虞姬过那恬淡甜美的日子,他不要在说着天下这样虚无的字眼来骗天下人与自己,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热血男儿,他甚至觉得,他都不需要乌骓马了。他需要的只是虞姬这样一个女人而已。

    他连夜召集朝臣,宣布了他的决定。大臣们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天下人怎么办?望着说话的大臣,项羽不知是该嘲笑他的肤浅还是虚假。还是跟他讲一番道理。可他还是忍住了。他抱起了虞姬,一跃而到马上,把那些还没回过神来的大臣们抛在了身后。

    他要去渡过乌江,回到那篇生他养他的土地,去过与天下人并不异样的日子,他要去和虞姬生一群小孩,让他们成为不知英雄,天下为何物的快乐的男人和女人。是不是只有没有了英雄的天下,才会是一个和平的天下呀。他想起来师父的话,练武就是为了将之弃之不用。可是弃之不用还是为了杀人,杀更多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将刀枪统统的扔入这浩瀚的乌江之中,人们连武都不提了呢?再也没人要苦练绝计就为当个英雄或者至少是个侠客壮士,就像那无数曾经死在我刀下的侠客壮士。他们的生就好像是为了碰见我这样的英雄,在我的刀下血光四溅,照映出我英雄的光环。

    骑着马,怀抱这虞姬,慢慢的往乌江边走,希望那个渔夫还在,希望今夜他就能把我们送到幸福的彼岸。江东,我得家乡。

    快到乌江,却看见乌江的河岸上火把同明,把这条多情的江照的如同白昼。

    是大臣们要来送送他们昔日的英雄吗?唉,这些固执的人呀。

    可是,忽然无数只箭射来。射向他和虞姬与他们的坐骑。

    项羽慌了,他都来不及疑惑了。他赶快用手中的刀遮挡纷纷射来的箭。他怕虞姬会被伤到。

    可是他还是中箭了,从马上落了下来,落下马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对面的队伍中指挥下令的人竟然是王胡,那个将张良的头提到他的眼前的那个卑鄙小人,不,也许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英雄。

    虞姬已经被王胡的兵抓住了,刀就夹在虞姬白皙的颈上。

    项羽身上中了几箭。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将手中的刀牢牢握紧,王胡的兵,那些昔日自己的部下,也不敢靠近,只是把他团团围在当中。从人群中他可以隐约看见虞姬惨白的脸,还有泪水。他舞动起了手中的刀,旁边的人纷纷到下,他在真正感觉到了,忽然在这一刻,在虞姬的泪水映着火光的乌江边,在背叛的兵士的包围之中,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原来就是一个英雄。

    大刀挥过,大刀挥过。他看见了自己往日的兄弟纷纷倒下,那些人曾经称他为英雄。

    乌骓马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

    他又看见了虞姬,虞姬忽然挣脱了抓着她的人,一下子拔出了那把他们两人定情的随身携带的匕首,向自己的胸膛刺去。

    不要。项羽大喊,可是晚了,虞姬听见了那一声呼喊,回头时正与项羽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两颗晶莹缇透的泪水从眼里流出。她是那么的美。

    项羽被逼到了乌江边,围着他的人群离她约莫十数米远,不敢近前

    项羽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明白了现在当他觉得自己成为真正英雄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众人言中的英雄。他甚至也明白了,英雄是一种宿命。是一种推脱不了的宿命。自己的英雄永远与众人的英雄是两码事。他也明白了王胡为什么会来追杀他,王胡早就对大王的位置垂涎已久了。而英雄只能有一个。所以他必须死。到了江东也不行。除非他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忽然觉的不怕死了。生有何碍,死有何妨。

    他放下了刀。

    孔子的小舟飘然而至,孔子不言。似乎在等着项羽一下子跳上船来,然后再飘然而去。项羽又一次看了一眼这个幸福安详的老人,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项羽拍了一下乌骓马的屁股,赶着马上了船。示意孔子离开。船飘然离开。

    拔出那把锈迹斑斑的宝剑,项羽向自己的脖间抹去看见了王胡那张英雄般的脸。他不仇恨王胡,他已经再深深的同情他了。英雄是一件自己永远把握不了的事情。

    乌江中央,一声马嘶,乌骓马一跃跳到了江中间。两颗泪水挂在眼角,不知是为了英雄,还是为了项羽也不知是为了英雄的死去,还是为了英雄的诞生。

    200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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