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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2012年5月18日是妈住院的第二天,早上我一边用朋友送的一品贡小米给妈煮粥,一边给上高一的儿子做早饭。我把昨天给妈买的金针菇、胡萝卜和黄瓜切碎,再放一点点碎末,加少许油炒好,给妈用很小的铁碗装上。儿子上学了,我也坐上了27路公交车。车上,我一想到肺癌晚期的妈,我就泪流如潮。我坐在前面,也许是因为我的缘故,身边的人变得鸦雀无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任由眼泪一直流淌。

    下车后,我从医院的东门走进。2007年妈住院,我总从这门出出进进,可不知为什么当天我竟然变得如此糊涂,明知道妈住的综合楼病房与急诊楼对面,可绕着急诊楼走了一圈儿又一去圈儿,就在眼皮底下,一次次走过却找不到。我不想给陪妈的二姐他们打电话,最后跟一个护士来到了妈的病房。

    我的眼睛一定通红,不敢让妈看见,所以我进病房后,先溜进门旁的洗手间。妈是一级护理,病房里电视、空调等设备一应俱全,且病房内配有洗漱间。我反复地用冷水洗脸,捧冷水敷眼,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妈的床前。妈头朝南躺着,右手正在输液,妈忙把左手往里缩了缩,挪出地儿让我坐。我坐下用手理着妈花白的头发,安慰妈说:“一会儿输完液,咱大口吃饭。”妈高兴地答应:“哎。”护士进来要给妈测体温,我们说妈不烧,就没给妈试。我们知道妈现在已经越来越不爱动弹了,能不做的尽量不去折腾妈。二姐给妈喂饭,要是以前妈只要能动是绝对不会麻烦儿女喂,躺着吃的。妈一口接一口地吃,吃得很香,足有半碗多粥妈很快就吃了。妈吃累了,躺下休息。

    中午妈吃了两个包子,吃得还很香。一天8瓶液要从早上八点一直输到下午三点半,然后下午五点和十二点再各输一瓶。妈总是一阵阵剧痛,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坐卧不宁。我们看着妈心如刀扎般刺痛。我不敢让妈看到我的眼泪,只好把头低低地埋下或扭向一旁,默默流泪。几次我禁不住跑到门外,抽泣哽噎,泪水滂沱。

    晚上我没走,和姐夫、侄媳给妈陪床。我守在妈的床前,寸步不离。妈要撒尿,屋里只有我一个家人,41和43床病友家的大姐热心地给我帮忙,我非常感激。妈的手脚冰凉,我不停地给妈揉搓。我没有问妈我这样做是否好受,我想这样会给妈一种宽慰,用手摸着妈至少也会给妈一种安全感。

    大夫嘱咐我们家属要时不时地给妈翻身,免得把肉搁坏生褥疮感染。妈已经很早就不会平躺和左侧卧了,我怕妈累,趁妈睡着了,偷偷地把手伸进妈的身底,从左侧向右轻轻地把妈托起。一个多小时我很累,侄媳要换我,我没让。好不容易妈睡着的,我一下也不敢动,生怕一动会把妈碰醒。

    前半夜妈折腾几回,一阵阵剧痛无法入睡。我经医生同意给妈取来了镇静药,可我没敢给妈服用,我怕妈睡着后一觉不醒。我的自私会让妈遭罪,我心里滴着血,忍着和妈一样的痛,希望能得到妈的谅解。

    妈醒了,叫我睡一会儿,我说不困,昨晚睡得好。侄媳从外面回来,我们一起陪着妈。

    大约一点多钟,不争气的我竟睡着了,侄媳也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睡着了。我猛地惊醒,一激灵站起来。妈的血压和血氧都不稳,顿时吓得我心惊肉跳。一想到护士说妈没呆好就会影响监测,我马上镇静下来,快速把妈的手放平,把妈的上身挪好。我没有找护士,妈的各项指标很快恢复了正常,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我很后悔,也很后怕。第一宿陪妈我就犯了这么大的错,我很对不起妈。幸好妈没有事,否则我将愧对妈一生。我不敢再瞌睡了。妈输完最后一瓶液,安稳地睡着了。

    后半夜,妈没有折腾,我很心宽。

    我静静地陪在妈身边,心里默默地为妈祈祷:请苍天、求上帝一定要把妈留住,保佑妈不再遭罪。女儿要好好地看着妈,守着妈,为妈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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