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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五月二十一日,今天是妈从医院回来的第一天。昨晚妈从医院回来,一定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把亲人挨个叫到身边一一叮嘱,放不下牵挂,诉不尽离索。妈说了那么多话,别说是生命垂危的妈,就是好人也会精疲力竭。妈实在太累了,从凌晨三点半一直到早上八点多还在睡。大姐夫找来了两瓶氧气,以备妈用。妈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伴随着一声声抽噎,表情依然很痛苦。我们轮流守在妈的身边,呼吸着妈的痛。

    九点了,妈醒了一阵,大姐已给妈煮好了小米粥。妈吃了不少,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上午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地来看望妈。每次有人来,大姐都喊醒妈,妈总能硬撑着勉强睁开疲惫的双眼。因为妈的意识还清醒,所以妈还认识每一个人,妈有时还能打起精神挥挥手示意让人家坐下。虽然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妈的吐字仍很清晰。我们看着妈,悬着的一颗心或多或少还存有一丝丝的侥幸,渴望妈能多给我们点儿尽孝的时日。

    中午,小妹喂妈西瓜和芒果,妈挺爱吃,只是吃完了又睡。一整天妈除了疼醒打针外,都在迷迷糊糊地昏睡,下午四点多钟妈才打起精神。我们跟妈说话,妈和我们简单交流,但我们已不敢跟妈多说,怕把妈累着。妈听到我们的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妈有点着急,又略带点儿妒忌:“你们都有人给打电话,我怎一个电话也没有。”二姐反应敏捷,顺势摸起手机赶忙走到门外,妈的手机响了。四妹连忙把手机递在妈的手里,妈还是以前的习惯,开场就问:“哎,你是谁呀?”“妈,我是你二闺女,妈今天好点儿了吗?”妈还是老规矩,对儿女只是报喜不报忧“妈今天好多了,你别惦着。”“妈,我这就下班了,马上就回家看妈去。”“哎——哎,你别着急,路上慢点儿骑车,妈真是挺好的。”二姐擦干眼泪走进屋,我们心里滴着无法拭去的血,一看到妈的高兴劲儿,我们还是挺欣慰的。

    晚上七点多钟,爸坐在炕沿陪着妈,爸告诉妈,你啥心也不用操,安心养着,到走时放心地走,别牵挂我,啥也别惦记。墓地你外孙已给你选好,不和咱村人在一起,那儿太洼,是从望海店买的一块地,在他们上边,比别人的地势都好,风风溜溜,能看到青山,能看到大海,你一定能喜欢那儿的风景。你等着我,将来咱俩在一起。爸字字泣血,声声涕泪,风雨共济走过六十八年的爸妈生死诀别是那样凄惨,是那样难舍难离,怎不让儿女流涕潮涌?

    我在心里默念:我们最亲爱的妈,您千万不要撇下我们,求您再给我们一点儿时间,让我们守着妈,伺候妈,为妈尽孝吧。您一定要留下,再多看几天年迈的老爸,再多守几天您吃苦受累,流血流汗垒起来的家。妈,三闺女求您了。

    我们不离不弃地守着妈,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妈。时间在妈的生命里一点点流逝,我们吝啬地珍视妈生命脉搏跳动的每一分每一秒。当时针和分针重叠指向十二点时,我们又舒了一口气。

    妈又熬过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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