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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所有的东西全倒在地上。

    从黑乎乎的圆桶里倒出来的全是各种染色的碎头发,口纸,客人吐的痰和一些饮料瓶子。孤吜老太从垃圾里掏出两个白色的饮料瓶,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她又抓紧时间继续扒,恨不得马上就把地上的所有饮料瓶全拿光,一下子就装进她红色的三轮小车上。

    一阵冷风悄悄的扑来,袭击了她薄弱的身体,孤吜老太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她一仰头,死鱼珠似地眼睛直瞪着天看:

    “啊切”打了一个喷嚏。

    一声雷鸣,强有力的气流在分秒间从孤吜老太嘴和两个黑黝黝的鼻孔喷出来。一阵细腻的水气雾无穷的向外扩张,扩出一个宽阔的战场。随后孤吜老太鼻孔里爬出两条像模象样的大头蚕,带着它光滑身体从黑黝黝鼻孔里窜出来。孤吜老太赶忙拽掉一只带红条纹的手套,一歪头,伸出两只枯萎的手指头,在鼻头根处一夹,掐断了两条从鼻孔里爬出来的鼻涕龙。她手腕一翻一转,被她掐死了两鼻龙彻底断了根。她手指再用力一甩,一个八字的水迹落在地上,此时风雨还没来及来洗刷,孤吜老太就一伸脚上前一步,用她脚底下的功夫,唏里哗啦一拖一拉一翅。那地面上的八字水迹顿时变成漆黑一团云海。孤吜老太一转身,把那两只甩断鼻涕枯萎的手指头伸过来,在白手套上一捏一柔搓,余留在枯萎手指头上的鼻龙就被摁死在白手套上变成脏物。

    又一阵冷风扑来。孤吜老太又重复把头昂起来看着天,死鱼珠的眼睛这回没有全闭上,白眼珠望着天上星星,迫不及待的:

    “啊切”又打了一个喷嚏。

    孤吜老太的喷嚏在天空像无数个小星星一样,点点滴滴的脏水珠,喷雾一般喷出水花。茫茫的黑色天空,有一大块空间被她污染了。无数种病原体向四周扩散,寻找它们自己可安顿的家。孤吜老太安稳定后,她把高贵的头还到原处,她耐克商标鼻子的两边,却新添了两条八字型的黑墨水。

    “你有房子住?”

    “公家的。是老头单位的。”

    “租的房?”

    “是的。我问你一件事,假设我死了,我儿子还能续租这个房子?”

    “不一定能续,我也不太清楚。”

    我心里想,你连饭都吃不上,还顾及你儿子住不住房。他们都不养你,还管他们什么事情?

    我看见她又去扒垃圾。挑出了十个饮料瓶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纸和口纸。

    孤吜老太笑着说:“一个瓶子七分钱,一共捡十个。原来是一毛钱一个,现在掉了价。”

    “你有几个孩子?”

    “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你叫他们每人每用贴你二百元钱生活费,你就用不着来拣垃圾了!”

    “他们难,大儿子没工作,二儿子没房子住。唉我老呆在家里也不行,腿浮肿,腰痛。我刚买辆三轮车骑骑,还三百多块,车轮上钢丝是新的,车架全是旧的,不好骑。我活动活动会长寿点。”

    “这也对!”

    “我已经做了遗体捐献,签了合同。我死了也不用来他们烦,省得他们花几万块钱去为我买块坟地,老贵的,买那干吗呢?人一生从生到死,就是划个圈。人生只有活着时有意义,死了根本就无意义。据说遗体捐献后在网上就可以做祭奠了是吗?”

    “我不太清楚。”

    “我过去学过三字经和女儿经,懂得点事。能不麻烦人的地方就不麻烦,他们各有各的困难。我们穷人心要长的像毛竹一样,一直朝上长,不要左右盼望。你只要看自己一天比一天日子好过就行,满足的很了。”

    忽然一个姑娘边走边喊:

    “下雨了。”

    果真天上淋下一点小雨,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显出芝麻大小的水迹,然后雨水的趋势越来越大干透的地面一下子吸足了水分,显得非常的清洁。

    我趁孤吜老太不注意,拿出二百元钱塞进她搭在三轮车上的手套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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