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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耕牛思想也复杂起来。主要是从对栏住着奶牛那里长了不少见识,开始羡慕起它们来。嘿,不用上山拉犁,不用种地,照样吃香喝辣的。并且那饲料讲究的很,得注意营养合理搭配,还得专人把那成份化验,说什么细精明瓦亮,菌含量不能超标,这样牛奶也就好销。还能经常洗澡,天天被饲养员把那牛毛刷得镜明瓦亮,从不招牛虻叮咬,倒把那饿疯的虻虫全跑到耕牛的圈里。那牛奶子每次挤奶前都得清洗干净,还用消毒水。说这样才不会污染牛奶,才会产出绿色牛奶。牛奶是白色的,人们偏要绿色的,这不难为奶牛遭罪吗,还是人都是色盲呢。如果得了病那更是不得了,比人都金贵。赶快隔离,再找好的医生来瞧病,或扎针或吃药。就连得个口疮病也会把牛馆老甄惊得不行,那样牛奶就不能往外销了,不能掺和好牛奶,那不砸自己的名牌吗?这种蠢事谁也不会做。老甄心疼病牛,更心疼那泼丢的病牛的废牛奶啊。多糟贱东西啊。老甄就会偷着把这些牛奶倒给刚断奶的小牛仔喝去。

    公耕牛们就开始嘲笑母耕牛的奶子不争气,天生一对土屎奶子,没奶牛的奶子金贵。产的奶只能喂自己的娃,人们并不喜喝。这母牛自然也就没有奶牛的命珍贵。母耕牛一边暗恨自己不争气的奶子,又强硬地为自己辨上两句,人家就靠那零件吃饭,没听见吗,名字都带“奶”字。俺们是靠自己的劳动吃饭。俺们叫“耕牛”俺也挺好。说笑归说笑,耕牛们还是不服,就暗暗使劲,想有个什么方面也抢个风头。这一天,机会就真来了。

    一大清早,甄册就端着牙缸子,拿着沾了牙膏的牙刷来到牛栏不远的地方,一面刷牙,一面可以在第一时间看看牛们。自从来到城里后,他可见识了很多新奇事,在那偏远的八百里外的小村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事。他又是极开通的人,虽然已五十多岁,但仍有一双接受新事物的眼。尤其刷牙。终于打听明白后,他就赶紧上了一套工具,给自己的牙讲起卫生来。信心百倍地想把那一口脏了半辈子的老黄牙刷成像城里人那样,一笑一说话,白花花的牙就露出来。那笑就更甜,那话也就更顺耳了。他正仔细又笨拙地捣腾牙,白沫沫夹着血丝顺着下片厚嘴皮就哈喇下来。好奇的b0016已愣在那儿看了很久,一等他仰起脖“咕噜噜”嗽了口扑出水后,就喊起来,甄大爷,活活,你那是干啥呢?捣磨自己的嘴,惩治它呀?那嘴还不够巧啊?老甄就顶着满嘴没冲去的白沫沫走过来炫耀,你这死牛,说你是牲畜吧。这叫刷牙,给嘴讲卫生呢。你知道个屁。能防口舌疮。(他具体还真说不上为啥讲卫生,就把自己最熟悉的牛常见病说出来。)这一讲不要紧,嘿,倒把老甄启发了一下。对呀,牛的口疮病何不也这样防防。口疮病不是大病,可牛一旦长上,就不爱吃食,干活也就乏力。很让老甄头疼。如今来了这个灵感,他顾不上牛听懂了没有,抬腿扭头就一路去了场长办公室。场长见呼呼喘的甄册,吃惊不小:“出什么事了,老甄?”

    老甄那没消了的白沫沫就上下一颤一动地,说了想法,唾味星子就直溅到场长脸上,场长一抹脸,一拍桌高喊:“好法子”可也得想个法子,总不能用牙膏牙刷吧。那什么活也不用干了,一天光捣鼓那臭牛牙吧。老甄不亏见识广经验多这反应也快。咱不会像医院里那样用消毒水?我再去问个清楚不就得了。鞋刷当牛牙刷总不小了吧,再大那牛嘴也装不下啊。场长就又乐了。真有你的,老甄,这事就交你去办了。

    老甄屁颠地去问医生,人告诉他最好去找兽医。他犟牛脾气来了,这又不是病。医生被他缠得没法,真是个怪老头。就把人可以用的几种皮肤消毒法说了几个出来,他就选了最便宜又方便的无害的高锰酸钾法。就是牛不小心咽下去了也无妨,正好给肠胃也消消毒。人都可以喝呢,牲口就更安全。买了药品回来后,在一洗脸盆里按方子上的比利对好0。2%的高锰酸钾消毒水端到奶牛跟前,先跟牛说清了情况,反正奶牛对这些消毒程序已习以为常了。甄册就用鞋刷子蘸了红水,伸到牛嘴,上刷刷下刷刷地鼓捣一气,把个牛痒痒地真打喷嚏,那红水合着唾液流下来,溅了老甄一身。刷完后,叫牛也喝了一大口水冲去红斑渍,嘿,牛牙真白了。牛咂巴咂巴嘴,呵,清爽!舒服地直谢老甄。老甄说,得了吧,以后又多了一项侍候你们的差。只求你们不长病比什么都强。

    这以后,老甄就领伙计们经常给牛洗牙。这一切,也被耕牛看进眼里,馋在心上。更多的是不服气。本来是想先尝尝刷牙的滋味的,要抢在奶牛前头。可如今又叫奶牛占了风光。大家一商量,意见一致,都认为b003号能替大家出这口恶气。b003号由于机灵,干活长眼力,干得好又干得巧,一般不用伙计们费口舌哟呵,更不用鞭赶打。最受扶犁伙计们的青睐。b003号甩甩尾巴,跺跺脚应下来。这一天清早牛们吃喝拉撒完毕,就等伙计来牵了下地干活去。伙计先来牵牛头b003号。它不走,只朝他“哞哞”叫,伙计哪懂它说什么。一急就用鞭抽,它不走,鞭杆捣,它还不走。伙计就问它:“你是生病了?”牛摇头“你是缺草少料了?”牛又摇头。它是群牛的头,只要它不迈蹄,群牛就不行动。伙计就恼了:“你真是个死牛蹄子不分牙,犟起来真能把人活活给气死,你到底想怎样?”牛就仰起下巴颏朝他直呲牙,伙计吓得直喊:“甄大爷,甄大爷,这牛要咬人啦。”老甄慌忙跳出奶牛栏跑过来,看见牛正呲牙,就对伙计说:“别怕,它也想尝尝刷牙的滋味哩。”就把给奶牛用的刷牙工具拿来给它刷。牛舌头一沾红水,就药得直裂嘴,还呛的打喷嚏,舌头乱伸,直犯嘀咕:什么东西这么怪味。老甄就耐下心来告诉它:“这是消毒水,杀你嘴里和牙缝里的病毒,小样,你以为是喝糖蜜水哪。”牛就告诉了同伴这种痛苦。耕牛不再幻想着刷牙。

    从这事以后,耕牛就不眼红奶牛的好待遇了,那是要付出痛苦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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