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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家里种茄秧,长得有两公分高的时候,起秧准备到市场去卖。起的时候,在距秧半公分的距离,小扁铁铲钻进根的底部,茄秧带着故土离开它的出生地,一堆堆的放到柳筐里,它将到哪里长高、开花、结果?是个未知数。

    故土,累赘的,像个秤砣在秧苗四周裹着,怪沉得,有什么用?开始有些不解。后来,我渐渐地懂得了,秧苗是在贫瘠的土地上起来的,家里紧巴,洋化肥用不起,猪圈里积的肥,一筐筐的量着,挑出去用它换工分了,只将墙旮旯放着的去年剩下的那两块黑黝黝的炕坯砸了,碾碎,施到了秧田里。火炕连着烧柴禾的灶,被烧着的柴禾的烟和细细的草木灰熏的,炕坯的表面附上了一层油亮的黑呼呼的东西,许是含秧苗所需钾的成分吧,算是给予它的一点营养。秧苗长得不算水灵,叶子绿的不深,有些发白,但是它有了能忍饥挨饿的基因,使它具有极强的适应性。

    故土,尽管贫瘠,是育秧人对秧子的最好陪嫁。到了贫瘠的地方,好适应,一样过贫瘠的日子。到了肥沃的地方就好事么?也不见得。像人一样,饥饿惯了,突然一下子吃的过多,也容易把秧苗撑坏,像是胚芽吸收胚乳里的营养似的,不管故土外面是什么情况,故土中的养分和原来一样的使其根长粗、枝延展、叶茂盛。等它长高了,它需要的养分也多了,它的根的触觉开始伸到肥沃的地方去,比之以前,已是富足,营养在它的叶面上展现,他变得深绿色,精神起来,不在有那不自在的苦相,也慢慢地适应了优越的环境,它布下它的新家,继续伸展它的绿,开它的花,营造出一片绿色的天地。

    在那肥沃的土地生长着的、带着故土的一处秧苗,突然有一天,天空下起了冰雹,它的嫩枝,那肥肥的叶子大多不见了,只可怜的剩下了几个枯枝,又连着几个月的大旱,根吸吮不到充足的水分,土地也变得板结了。它生长在不重要的位置,主人没有拔它,扔它,只是不经意的在它的根的部位,隔两天就浇几瓢水,真是有吃苦的基因,几天时间,茄秧兹出了新芽,叶子是故土时的样子,绿的不深,有些发白,渐渐的,还开了花,结了果。尽管果实不大,也使主人兴奋不已,因为,主人以为他们的生命会在创伤中失去。连连感叹,苦命的秧啊,你的生命力怎么这么强!

    贫瘠的故土,注入了秧苗忍饥挨饿的基因,移栽到哪里,就把这种基因带到哪里。在贫苦的环境生长的人何不如此?不论我们移到哪里,是贫寒,还是富足,故土上形成并将贫苦基因注入灵魂的人们,自然而然的习惯了过艰苦的日子。有位老者,当年,工作时,很长时间,每月挣的是半袋子高粱,对于现在工资,总是说花不出去。单位里,在打字机旁摞着高高的打印纸,可每次在打草稿时,我总是用过时文件的背面。有个纸片、用过的信封总不忍扔掉,有一种用的冲动,这决非经济原因。因为在我的脑海里总浮想这样的情景:小时候,买不起二分钱一张的灰色的草纸,我利用放假的时候,到离家较近的一处纸厂门外垃圾堆上像寻宝似的,捡刷红纸裁下的很窄的白纸边,到家里用浆糊粘起来,用剪刀剪齐,作练习本用,在上面演算熟了,再抄到白报本上。这艰苦的基因在我的年龄以上的人群的血液里流淌着、涌动着,它是故土给予我们的、值得继承的珍贵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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