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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臧林村西北弄堂有一个铁匠铺,老辈人说那是在公私合营时拆掉一家富农宅子旧址上盖的。盖铁匠铺所用的材料也大多是从原房子拆下来的,能看得出来,那屋子的房梁、窗框等处都还是有大宅的气派。全村及临近村庄的几乎所有铁农具都在这个房子里“出炉”的。

    铁匠铺占街西两间屋及里屋一间房,大约60多平米,中间没有隔断。地上乱七八糟堆放着一堆废铁,还有一大桶清水。地中间是一块大砧铁,放在一个半米高的木墩上,锻造所有东西都要在砧铁上锤打。靠北墙西侧是一座敞口的炉子,烟囱从屋顶穿出。炉子的外边是一个风箱,风道与炉子底部相通,炉子中间的“篦子”上生着一堆炭火。被烟火熏黑的墙上,挂满了打造好的铁器,铁铲、火钳、钉钯、锄头、镰刀、铁锹,沉甸甸的,静默无语。

    每天晌午,铁匠铺里准时响起“呱嗒呱嗒”的风箱声和“叮叮当当”的锤声,炉子里那束淡蓝色的火苗随风跳跃着,像是在舞蹈。铁匠铺里一共有四个铁匠,他们有明确的分工,一个主锤,一个副锤,一个帮手,一个学徒工。帮手负责烧火、打杂,有时也兼做副锤的替身。主锤也叫掌钳的(技术水平比较高,也是领头的,类似于现在工厂里的班组长)叫储金生,50多岁,头发花白,性格内向,有30几年的铁匠“工龄”了;唐锁林是副锤,家就住铺子隔壁,打铁力气特别大,平时一脸严肃;储云洲专管拉风箱看火候的,国字脸,黄头发,总是有说有笑、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听说他以前念过私塾,肚里有些“墨水”至于有学问为什么还干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铁匠,就无从知晓了。还有一个学徒工储文斌,专门管“支炉子”和打杂,村里人都叫他“小炉匠”他儿子是我小学同学“拖鼻涕朋友”

    夏日里,天气炎热,围着火炉转的铁匠们汗如雨下。云洲师傅左手拉动风箱,风箱拉杆下边的进风挡板“呱嗒呱嗒”响,产生的风把煤炭火吹得很旺;右手持一把长柄钳子,时不时的翻着旺火中正在煅烧的铁坨,旺火把师傅的脸映照得通红,汗水顺着额头连串式的往下滴,落在火炭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只见他用铁钳子熟练地夹住铁钎,从火炉里拽出来,放到铁砧上;金生老铁匠早就候在一旁,一语不发,立马开始一下一下埋头敲打起来,筋骨沧桑的手背上,疤痕叠着疤痕,紫红的,酱紫的,褐色的,深深浅浅。副锤也随之默契地挥起铁锤,重重地甩了下去,于是火花四溅“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老街响了起来。他们一般都只穿一条大裤衩,戴一条猪皮大围裙把前半身遮住,两脚背部也都绑上厚胶布遮挡,防止锤打锻件时被飞溅的铁沫烫伤。

    俗话称,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打铁是个苦活,也是技术活,打铁时,主锤手握小锤,小锤扁平,呈直角梯形状,很轻,主锤打铁时不用很大力,主要是用来掌握方向和力度的,指挥着副锤打,小锤点到哪里,副锤就砸到哪里,小锤示意用力副锤就用力,小锤示意轻砸,副锤就轻砸,起个“点到为止”的作用。烧铁的时间和打制的时机都要凭经验判断,铁器成形后,为了使其更加坚固,还要进行淬火,把红热的铁器直接浸入冷水中,蒸汽散尽,就变成了青灰色,可以直接打磨了。打磨这一道最关键的细活就由主锤来完成了。那个时候铁匠铺里主要是打造和修补农地“四大样”——锄、镰、镢、犁,还有菜刀、剪刀、铁钩子等生活用品。

    打铁时,村里的一些老人会围拢过来抽烟聊天,我们这些小孩子放了学后也愿意到那里去玩。我尤其喜欢看打铁时乱迸的火星和彤红的铁具放入水中淬火的场景,喜欢听打铁时发出的那清脆且很有节奏的“叮当、叮当、叮叮当”的声音。那年代童年的玩具非常少,我有一块从家里的旧广播器上拆下来的吸铁石,喜欢拿着它到铁匠铺吸那些散落在地上和迸进土里的铁末子,吸铁石吸满后就捋到口袋里,拿回家放到一个小盒子里,没事时就倒出来吸着玩,感觉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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