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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12月21日凌晨4:10,表姐打电话过来,说父亲去世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表姐的声音已经哽咽,我让妈妈接电话,妈妈已经泣不成声。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虽然爸爸病了很久,但我总觉得爸爸不应该这么快就离开我们。表姐说已经咽气了,医生还在抢救。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这么一根残弱的草,死死不肯松手,认为还有希望,还能像上次一般,又被抢救过来。

    但最终,成为噩耗。殡仪馆的人已过来给爸爸穿衣。我感觉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坐在小板凳上,呆望着电话,嘤嘤哭泣。老公向我伸出双臂,我不顾一切向他扑去,倒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一直以来,我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在回家探病时,看到爸爸肿得肚脐眼都朝外的肚子、浮肿的双腿,也感觉爸爸好受罪。然而,当神真的接走爸爸时,我却一时接受不了,直到今天,我仍感觉爸爸在远方的某处,我只要想回家,就可以见到爸爸,而不是阴阳两隔。

    那一晚,老公像哄小孩一样,把我拥在怀里,轻拍着我,哄我睡觉,可我却睁着双眼,一直到天亮。

    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加入少先队那年,我们去离学校较远的后勤大队受礼,妈妈为我赶制了一身天蓝的海军服。回来的路上,爸爸一直跟在我们队伍的旁边,穿着一身篮帆布的工作服,戴着帽子,走在大马路边白杨林的小路上,背影有些孤寂。

    还有那年秋天,我和弟弟在家门口玩,被路过的维族小孩欺负,爸爸在家里和妈妈修火墙,刚好出来看到,驱走了小孩。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衣,腰间系一根带子。幼小的我,第一次感觉爸爸老了,体会到尘世的沧桑。而之前,我一直以为爸爸是健壮而年轻的。

    初三那年,去妈妈朋友的儿子处补习英语。爸爸每晚骑车来接我。风有点凉,坐在车后架上的我,靠着爸爸宽厚的背,心里感觉很踏实。我和爸爸聊着天,憧憬着我也能像给我补习的大哥哥一样考上大学。

    后来,我真的考上了大学,而且考去了北京。爸爸很高兴,送我上学,提着大包小包,第一次踏上北京的街头,却迷失在西直门。爸爸背个大包,拎两个大包走在前头,我拎一个小包跟在后头。夕阳洒在爸爸的头发上,显得有点苍凉。

    爸爸带我去故宫玩,我怕花钱,闹意见不去,爸爸只是叹气。我总以为时间还多,机会还有的是,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只留下我和爸爸在天安门广场的四张合影。照片上,我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爸爸临走那天,我没去送他,甚至都没有送出校门。只是看到他背影消失的刹那,有一丝留恋,但却没有了当面向他表达的空间。

    后来,我在外面一直奔波、流浪。最困难时,就跑回家里,停靠下来,喘息。爸爸不知我的情况,关心探询,我总是不耐烦,把心事藏在心里,认为他帮不上忙,又何必多问?如今我想写信给爸爸,谈谈我的心事,信还没写好,他已离去。

    我转本、考研、停薪留职,爸爸不是很赞成,但他尊重我的选择,用老病的身体扛起了我的任性。

    最近几年回家,爸爸的身体每况愈下。05年冬天,那个飘雪的除夕,爸爸出院就去打工的地方守门。为了一个月几百块钱,春节住在低矮的简易屋内,一床破旧的被褥,四壁灰尘蛛网遍布,一盏小瓦数的灯如豆。我看着辛酸,却无能为力。

    这几年,我和老公总算安定下来。今年的婚礼,让我们一家有了再次团聚的机会。可惜只短短几天。而我不便的身体和炎热的天气,我计划中带爸妈游东湖、吃小吃,也一一懒得实行。总想着以后以后。其实,人的一生也只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又匆匆。

    还有那架在自行车前梁上的小脚凳,那是幼年时我和弟弟的坐架,早已经不知道遗失在哪里?可能已经朽烂了吧?但在爸爸离开的这个夜里,我忽然清晰地忆起。

    后天,老公要飞回去发丧。我竟不能成行。再回去时,爸爸的身影已成石碑土堆。

    原来,自己真的很不懂事。享受着父爱时,觉得是牵绊;父亲离开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多么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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